很显然,在兰色姆看来,诗是同梦、回忆、虚构联系在一起的。因此,所谓“本体论”即指诗歌的独立性,指诗歌自身即本体。可是,兰色姆同时又认为:“诗歌旨在恢复我们通过自己的感觉和记忆淡淡地了解的那个复杂难制的世界。”“它所处理的是存在的条理,是客观事物的层次”。⑨这就是说,所谓“本体论”是指诗歌所表现的客观物质世界而非仅仅是诗歌本身的虚构世界。正如韦勒克所指出,在兰色姆关于诗歌本体论的阐述中,存在着“本体论鸿沟”(ontological gap)。 其实,这种关于文学本体论的双重理解正是许多现代人文学者共同的观念:即日常现实世界已经被科学、理性、逻辑所统治,而且这些“统治者”也已为人所接受,习以为常,深深嵌入人的感官和理智,删减、抽象、规范,乃至扭曲、宰割着被感知理解的世界,以致世界仅仅成为被统治、被掠夺的对象。世界也因此成为“荒原”。唯有诗歌和文学艺术因其虚构性,才将自己与日常现实分隔开来,为人保留着一片未经玷污的领地,提供了一个自由栖居的精神家园,让人重返童年的纯贞和天真,解放感性丰富性。感性的解放是世界敞开、真理显现的前提。这也正是俄国形式主义主张通过对事物的陌生化而重新感觉事物,海德格尔意图以艺术的虚构世界悬置人的主体性而敞开真理的原因。“诗歌的象征力量就在于它让缺席的现实登场(即便是用语言符号),并且也正是借用充满智慧的诗歌风格,坚守其自身存在的语言学本性以及迷幻特征。”⑩通过文学艺术虚构,人和世界实现了现象学的还原,使人终于可以“澄怀味象”。诗歌中存在着对逻辑论证这一传统的“革命性反叛”。诗歌本体是通向自然本体的桥梁。 正因如此,在谈到诗的另一手法“比喻”时,兰色姆特别推崇“玄学诗”,并认为玄学诗的优点在于将诗的所有部分予以“戏剧化”和“具体化”,其中一条重要途径就是“曲喻”。曲喻是一种虚构,需要大胆、奇特的想象。当诗人通过类比发现物体之间局部的而又重要的一致,继而直接进入完全的同一性时,奇迹就发生了。这种完全的同一包含着不同事物间“不合法”的奇特联姻,它给人以意外的惊喜,却又以逼真为基础,是对事物间某种幽晦未明的独特联系的发现,并因此楬著事物本身隐含的某种特性。奇迹般的曲喻,破除了习惯观念,削弱了科学对感觉的野蛮、专横的统治,以使人的感觉重新获得解放。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