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文学网-学术论文、书评、读后感、读书笔记、读书名言、读书文摘!

语文网-语言文学网-读书-中国古典文学、文学评论、书评、读后感、世界名著、读书笔记、名言、文摘-新都网

当前位置: 首页 > 学术理论 > 当代文学 >

命运与爱情——重读《务虚笔记》(6)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东吴学术》2015年第201 何怀宏 参加讨论

    白色鸟
    “白色鸟”在许多方面则和“葵林”形成了一种对照。它不是如葵林那样在地上群聚的、热烈的、悸动的;相反,它是单独地在高远的天空翱翔的,冷冷的,缓缓地。诗人L在初夏的天空里见过那只白色的鸟,飞得很高,飞得很慢,翅膀扇动得潇洒且富节奏,在广袤无垠的蓝天里仿佛并不移动。WR和O也曾在惊讶里,一同仰望过那只鸟,它仿佛一直在那儿飞着,飞过时间,很高,很慢,白得耀眼,白得灿烂辉煌,一下一下悠然地扇动翅膀……
    白色鸟看来是象征着与崇拜领袖的群众相对的个人,象征着孤独、自己、事业、艺术、爱情、它是飞翔,是试图远离地面。它出现的时候都比较特别。比如说,那是在少女O与WR初恋的时刻,他们看见了那鸟;又比如当女教师O陷入对画家Z的强烈的爱情的时刻,她跪在荒草丛中,那绿色是这样的飘缭摇荡,那天空是这样的浩瀚无涯,但没有一点儿声音,天上都是灿烂的云彩,这时一只白色的鸟儿舒展地飞入画面,翅膀一张一收、一张一收,但没有一点儿声音,从天的这边飞向天的那边。那是爱的时刻。又还有孕育爱的时刻。那是当少年诗人L开始有了对女性的欲望,初次成为男人的时候,他羞愧难当,母亲其实知道了是为什么,那时,初夏的天空中有一只白色的鸟在飞,飞得很高,也飞得很慢,但是很有力。
    那也是孕育美和事业的时刻。少年Z曾在第一次看到葵林时震惊,他张着嘴直着眼睛一声不响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但说不清那是由于激动还是出于恐惧。而他真正被美吸引的时刻是他在美丽楼房中看到一根插在瓶中的白色鸟的羽毛的时候。那可能是一只被猎人打伤的大鸟掉落的羽毛,那自由的鸟曾经纯洁地飞着,想要飞向南方,飞向温暖,但是随着一声枪响,那洁白的羽毛便失去了温度,飘落进阴晦和寒冷,但是它不屈服,丝丝缕缕都在奋力挣扎……于是,日后多年里,Z一遍又一遍,痴迷地试图画出那根白色的大鸟的灵动的羽毛,他尝试给那洁白的羽毛以各种姿态及各色背景,他尝试从一根羽毛中还原出那只大鸟,乃至它飞翔的天空和看到的景色。作者说他常窃想,Z为什么不去画那些辉煌狂放的葵花,而总是要画白色大鸟那根孤寂飘蓬的羽毛呢?的确,他永远不画那热烈壮观的葵林,甚至将这种颜色从他的画板上完全驱逐出去,但他却执著地要画出白色大鸟的羽毛,画出他最初在美丽楼房里看到的印象:一根大鸟的羽毛,轻盈、灵动、素雅,蓬勃,仪态潇洒。单独的一只劲飞的白色大鸟就是高傲的美丽的;而葵花只有极大规模、漫山遍野才显出它的壮观的美丽来。大鸟及其羽毛的基本色调是和年代的赤热火红相对的白色,那也是和领袖运动起来的群众的金光灿烂相对的白色。白色鸟是单独的,飞翔的,清高的。它虽然飞得很高很高,也没有什么声音,但还是有可能在天空中被突然击中而坠落。
    最后我们要说到“南方”了,作者对“南方”倾注了最多的情感和想象。他抒写“南方”的文字也极其优美。“南方”是起点,又是终点。“南方”还经常和前面的象征融为一片。
    “南方”是什么?作者写道:“南方不是一种空间,甚至不是时间。南方,是一种情感。是一个女人,是所有离去、归来和等待着的女人。她们知道北方的翘望,和团聚的路途有多么遥远。与生俱来的图景但是远隔千山万水,一旦团聚,便是南方了。”
    “南方”是情感,是热烈温柔的爱情,那里有爱情,那里就有“南方”。南方既是炽热、又是温柔。南方是两性之情,但尤其是女性之情,“南方”是“我会一辈子等你”的情爱,“南方”是“让我自己给你”的性爱。但“南方”也是离去:残疾人C所爱的人离开他去了南方,于是他永远都在等候他的恋人从南方回来;Z的母亲苦苦地在南方等待丈夫,到再也撑不下去了之后才去了北方。“南方”是离骚。“南方”是离愁别恨,“南方”也是忍耐和等待。“南方”似乎还有点软弱,“南方”是诗情画意,雕梁画栋,雨打芭蕉。
    “南方”又是具象的,“南方”不仅仅是一个地理概念或一种心绪。“南方”是记忆和想象的糅合,甚至完全是想象,但它是生动如画的。“南方,这幻象不一定依靠夜梦才能看见……轻轻地说‘南——方——’,那幅幻象就会出现。生来如此。生来我就见过它:在画面的左边,芭蕉叶子上的水滴透黑晶亮,沿着齐齐楚楚的叶脉滚动、掉落……老屋高挑起飞檐,一扇门开着,一扇窗也开着,暗影里虫鸣唧啾,再往右又是完全的空无;微醺的夜风吹人魂魄,吹散开,再慢慢聚拢,在清白的月光下那块南方的土地上聚拢成一个孩子的模样。”
    作者似乎没有在南方生活过,甚至没有真正见过南方。但似乎又没有谁比他对南方更熟稔。“溶溶月色,细雨芭蕉。”O说,“完全可能,你到过那儿。”“没有,”我说,“直到现在我还没真正见过南方。”O说:“不,我不是指的今生。”“你是说,前生?”“对。但也许来世。”
    所有的男人都想望“南方”。“南方”是每一个男人的梦境,是每一个流落他乡的爱恋者的心绪。Z小时候和母亲住在南方,他到北方以后回想起南方,“想起那座木结构的老屋、细雨中老屋的飞檐、滴水的芭蕉、黎明时熄灭的香火以及天亮前某种怪虫的鸣叫……他想起南方月下母亲白皙的脖颈和挽得高高的发誓,母亲窈窕的身影无声地游移在老屋里、庭院中、走廊上,温柔而芬芳的母亲的双唇吻着他……”老屋里有考究的木质墙裙,硬木书架上有一函函古旧的线装书,银烛台上的蜡烛灭了,尚余一缕细细的残烟。L梦中在南方寻访恋人:“芭蕉叶上,透黑晶亮的水滴沿着齐齐楚楚的叶脉滚动。恋人的裙裾飘飘摆摆,动而无声……”没到过南方的F也梦见了南方流萤飞舞的夏夜:雨后一轮清白的月亮,四处虫鸣唧啾,微醺的夜风吹人魂魄,魂魄似乎飘离肉体,飘散开飘散开,却又迷迷蒙蒙聚拢在芭蕉叶下……木结构的老屋高挑飞檐,月在檐端,满地清白……
    而所有的女性也最后都回到了南方。作为初始的南方,作为归宿的江南。柔情似水的南方。让人无比思念的南方。作者写道:
    所有可敬可爱的女人,她们应该来自南方又回到南方,她们由那块魅人的水土生成又化入那块水土的神秘,使北方的男人皓首穷梦翘望终生。
    我这样想,不知何故。
    我这样希望,亦不知何故。
    我大约难免要在这本书中,用我的纸和笔,把那些美丽的可敬可爱的女人最终都送得远远的,送回她们的南方。
    于是“南方”成为归宿,它也是一种融合,一种理想。那只白色的鸟儿经常鼓动翅膀,在南方起飞;它也经常飞向南方。书里的诗人还听见那住在葵林里的女人对男人说:“你可还记得南方?可还记得我们年轻的时候?可还记得天上飞着一只白色的鸟吗?”那男人肯定地回答说,是的,是“白色的鸟,飞得很高,飞得很慢,一下一下扇动翅膀,在巨大的蓝天里几乎不见移动”。“那只白色的鸟,”女人说,“盘旋在雨中。或在雨之上,飞得像时间一样均匀和悠久,那时我对你说什么你还记得吗?”“你说让我们到风里去到雨里去到葵花茂盛的地方去,让风吹一吹我们的身体,让雨淋一淋我们的欲望,让葵花看见我们做爱。”
    书中还有一些意象,例如“白杨树”、“小街”、“世界的隔壁”、“自杀用鱼”。有的意象在以前也出现过,比方说在以前的小说“毒药”中,是对新奇的“鱼”的追逐使一个岛屿社会最终被毁,而这次O是将“毒鱼”用于个人。总之,在《务虚笔记》里,故事的情节并不重要,人物的名字也不重要,从一个首字母可以引出无数的名字,走出无数的人。功利、成功自然也不重要。太务实的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隐藏在深处,却往往通过象征表现出来的精神情感。
     (责任编辑:admin)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栏目列表
评论
批评
访谈
名家与书
读书指南
文艺
文坛轶事
文化万象
学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