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仅从共时平面出发讨论,没有考虑到历史层面的问题。比如,认为与“落”同韵的“郭”字在现代北京话中只有一个读音kuo。可是根据沈钟伟(2006)的研究,在契丹—汉对音中“郭”字的韵母是[waw]。而在《蒙古字韵》中,“郭”字的韵母也是[waw]。在《中原音韵》中,“郭”字的读音只见于萧豪韵[au],在《合并字学集韵》中,“郭”字的读音为[kuo]。另外,“各”字在《蒙古字韵》中只有一个读音[aw],在《中原音韵》中,也只有一个读音出现在萧豪韵[au],而在《合并字学集韵》中,“各”字有两个读音,一个出现在效摄[au]上声,一个出现在果摄开口[o]去声。与“各”字具有同韵关系的“阁”也是如此。魏建功(1936,1937)利用辽代石刻哀册韵文推测北京音系的形成是在辽金时期。沈钟伟(2006)通过对女真文字和契丹小字中汉语借词的分析,认为北方官话早在辽、金时代就形成了。《合并字学集韵》毫无争议是反映明代北京话的韵书。从这些韵书的记录来看,“郭”字在明代之前北京话只有一个读音[au],到明代才出现[uo]一读。“各”字在明代之前只有[au]一读,到明代才出现[au]/[o]两读的情况。这种状况表明,[au]才是北京铎韵字原有的读音,[o]/[uo]是后来才从外地借入的。根据杨耐思(1981)的研究,“薄缚铎浊凿着杓学萼略若虐岳幕诺落”等16个小韵在歌戈韵与萧豪韵同出,可见铎韵中有文白异读的字在元代绝不会像现代北京话那么少。现代北京话铎韵的白读音已被文读侵蚀,变得越来越少。 1.3苏州方言止摄合口三等文白异读的来源 丁邦新(2002)在讨论苏州方言止摄合口三等字的文白异读时指出:“张琨(1992)早就注意到这些字的特殊性,他认为所以会有两读是因为中古韵母经过一个[*wi/*jw]的调换。因为好几个字都有这个现象,不是单例,能不能用换位来解释是一个问题。张琨指出除吴语以外,还有徽州方言、山西方言和闽北若干方言都有类似现象。吴语中没有两读的止摄合口三等的见系字都读舌根音(钱乃荣1992:316~318)。可见白话音的舌面音读法是从另一个方言借入苏州话的,这个方言显然不是北方话,究竟是什么方言,还有待进一步地探讨。不过在这里对演变的问题可以做一点推测,这几个字都是止摄三等的合口字,分属脂、微各韵,如果切韵时代北方话是[uei]一类的音,北方大致保留这个读法,见系声母也不变;另一个方言则由uei>ui>y,见系声母则由舌根音变为舌面音,有可能成为苏州白话音的来源。这些字在方言中颇有念[kui][ky]的例子,不一定要用换位来解释。”丁邦新(2003)则确切地指出,止摄合口三等字,北方话在《切韵》时代就是uei一类的音,至今也大致保留这一读法,且见系声母也保留舌根音读法。白读y类韵母,是北方方言之外另一系方言的演变:uei>ui>y。 以下也提出三点向丁邦新先生请教: 第一,丁先生(2002)以没有文白异读的止摄合口三等见系字都读舌根音为基础,提出读舌面音的白话音是从另外一个方言借入苏州的。这一观点与丁先生(2012)讨论北京话铎韵字基本音一说是类似的。在汉语方言中文白的基本单位是音类而不是音节,文白在音节中可以杂配。不能依据声母的文或白决定韵母的文或白,声母或韵母的文与白不能决定整个音节的文与白,不知丁先生是否注意到这一点。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