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式主义、虚无主义、唯我主义是束缚法国当代文学和文学批评的三件“紧身褡”。在相当大的程度上,法国当代文学就建立在这样的思潮基础之上,无论是教学,还是批评,都弥漫着这样的“有限和贫困”的氛围。托多罗夫指出,20 世纪末和21 世纪初, “在宣称质疑和颠覆的同时,形式主义、虚无主义和唯我主义这三驾马车的代表,占据了意识形态的统治地位。他们在报刊编辑部、在受到资助的剧院和博物馆的领导中是大多数。对于他们来说,作品与世界的明显的联系乃是一种骗局。”( 《文学在危难中》,第67 页) 。这并不是说,当今法国的全部文学和文学批评都已经被紧紧地裹在这三件紧身褡之中,而是说,如今各种文化部门中占据领导地位的都是一些经由新派批评获得某种地位的人或者由新派批评教育出来的人,而这是托多罗夫更为忧虑的事情。 为了改变这种状况,托多罗夫建议一种文学的内部研究和文学的外部研究之间的平衡,即他所说的“任何一种方法都是好的,只要它是一种手段而不是一种目的”( 《文学在危难中》,第86 页) 。也就是说: “作品产生思想,而作家在思想; 批评家的作用在于把这种意义和思想转化为时代的共同语言,至于他用什么方法则是我们不关心的。‘人’和‘作品’( 传统的研究方法———笔者) ,‘历史’和‘结构’都同样地受到欢迎。”( 《文学在危难中》,第87 页) 。文学的观念经历着一种历史的变化,文学教育也不再以培养专家为唯一的目的,它更为深远的意图在于培养一种对于人的存在的认识。托多罗夫说: “应该把作品置于一种开始于历史深处、我们每个人( 无论多么渺小) 都还在参予的人与人之间的大对话中。保尔·贝尼舒写道: ‘在这种战胜了空间和时间的无穷尽的交流中,文学的普遍意义显示出来。’我们成年人应该把这一脆弱的遗产、把这些帮助我们活得更好的话传给年轻的一代。”( 《文学在危难中》,第90 页) 。保尔·贝尼舒是托多罗夫推崇的一位当代历史学家和文学批评家,他引用贝尼舒的话,说明他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但是面对文学这一“脆弱的遗产”,他能做的又是什么呢? 托多罗夫说得对: “一种关于文学的狭隘观念切断了它与人们生活的世界的联系。在教育界、批评界、甚至部分作家中建立起来。而读者在作品中寻找的是一种给予他的生活意义的东西。读者有道理。”普通的读者有理由反对“教授、批评家和作家”,因为他们喋喋不休地宣称文学只“谈论自己”,他们给予读者的只是“绝望”,“如果读者没有道理,那阅读就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消失”( 《文学在危难中》,第72 页) 。事实是,我们今天仍在阅读经典作家的书,他们的思想、他们的故事帮助我们理解生活的意义,提高我们的人格,实现我们作为人的本质。 有人把《文学在危难中》称作“抨击性小册子”,其实这本书是在讲道理,间有事实的叙述,极少情绪化的语言,是一本实实在在的文学随笔,不过名字起得有些耸人听闻而已。实在说,这三件紧身褡( 形式主义、虚无主义、唯我主义) 并非天外来客,而是其来有自,且相当久远,只不过于今为甚罢了。 托多罗夫用了三章、将近三分之一的篇幅胪述历史,这三章的题目分别是:《现代美学的诞生》、《启蒙时代的美学》和《从浪漫主义到先锋派》,把三件紧身褡的端倪放在欧洲人文学观念的诞生之日,之后徐徐道来,直至执笔写作的今天。说文学与世界不存在联系,因此对它的评价不必考虑它对我们说了什么的“这种观点既不是今日文学教授的发明,也不是结构主义者的独特贡献。这种观点有着长而复杂的历史,与现代性的产生平行”( 《文学在危难中》,第37 页) 。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