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于宋度宗后的《梦粱录》谈到以花木装饰店面: 汴京熟食店,张挂名画,所以勾引观者,留连食客。今杭城茶肆亦如之,插四时花,挂名人画,装点店面。四时卖奇茶异汤,冬月添卖七宝擂茶、馓子、葱茶,或卖盐豉汤,暑天添卖雪泡梅花酒,或缩脾饮暑药之属。向绍兴年间,卖梅花酒之肆,以鼓乐吹《梅花引》曲破卖之,用银盂杓盏子,亦如酒肆论一角二角。今之茶肆,列花架,安顿奇松异桧等物于其上,装饰店面,敲打响盏歌卖,止用瓷盏漆托供卖,则无银盂物也。(76) 其次,南宋时茶肆中的娱乐样式呈现出多样性,可以下棋: 燕京茶肆设双陆局,或五或六,多至十,博者蹴局,如南人茶肆中置棋具也。(77) 可以学习乐器、曲赚等: 大凡茶楼多有富室子弟、诸司下直等人会聚,习学乐器、上教曲赚之类,谓之“挂牌儿”。(78) 而前面提到的蹴球茶坊,很可能是含有蹴球这一娱乐项目,或是与蹴球相关的茶坊。 茶肆也是表演说唱的地方,洪迈的《夷坚志》说: 乾道六年冬,吕德卿偕其友王季夷嵎、魏子正羔如、上官公禄仁往临安,观南郊,舍于黄氏客邸。王、魏俱梦一人,着汉衣冠,通名曰班固。既相见,质问西汉史疑难。临去云:“明日暂过家间少款可乎?”觉而莫能晓。各道梦中事,大抵略同。适是日案阅五辂,四人同出嘉会门外茶肆中坐,见幅纸用绯帖,尾云:“今晚讲说汉书。”相与笑曰:“班孟坚岂非在此邪!”旋还到省门,皆觉微馁。入一食店,视其牌,则班家四色包子也。且笑且叹,因信一憩息一饮馔之微,亦显于梦寐,万事岂不前定乎!(79) 茶肆中讲说《汉书》的安排,突出体现了茶肆作为演艺场所的性质。 从演艺场所着眼,茶肆的演出环境似乎介于瓦市勾栏和酒楼之间,它和瓦市勾栏有相近之处,比如上引茶肆中的讲说《汉书》,就是表演给所有茶客的,是一种服务各阶层的娱乐。而从现有的材料来看,茶肆似乎没有酒楼那样的小閤子。《摭清杂说》所述樊楼旁的茶肆,潇洒清洁、器皿椅桌济楚,但茶肆主人听到李姓书生的言语,揖问原由,则显示这是一个开放的空间。然而,歌女的演唱则与酒楼有相近处。《东京梦华录序》云:“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80)茶坊与酒肆并提,显然北宋时茶坊已是城市中按管调弦的代表性演出场所。而在南宋人的笔下,也谈到茶肆中妓女的争妍,茶楼的朝歌暮弦: 大街有三五家开茶肆,楼上专安着妓女,名曰“花茶坊”,如市西坊南潘节幹、俞七郎茶坊,保佑坊北朱骷髅茶坊,太平坊郭四郎茶坊,太平坊北首张七相幹茶坊,盖此五处多有炒闹,非君子驻足之地也。(81) 外此诸处茶肆,清乐茶坊、八仙茶坊、珠子茶坊、潘家茶坊、连三茶坊、连二茶坊,及金波桥等两河以至瓦市,各有等差,莫不靓妆迎门,争妍卖笑,朝歌暮弦,摇荡心目。(82) 且宋代的茶坊也是有不同等级的,《武林旧事》所谈清乐茶坊等,即是奢华之地(83)。《梦粱录》中提到的士大夫聚会的蒋检阅茶肆,在元宵节时装饰华丽: 如清河坊蒋检阅家,奇茶异汤,随索随应,点月色大泡灯,光辉满屋,过者莫不驻足而观。(84) 而“非君子驻足之地”、“士大夫期朋约友会聚之处”等说法,也说明了茶肆间的区别。 茶肆中的歌唱表演,如清乐茶坊等的命妓歌笑,其观众构成相对单一,当和酒楼一样,更多地传达着听歌者的趣味与心情,演唱的歌曲与听歌者的喜好紧密相连。游乐其间的文人的爱好与选择,对歌曲的传播当有着倡导的作用。作为歌曲的重要演出场所,茶肆和酒楼中的歌唱共同引领着当时歌词的创作风气。 宋代城市的发展,带来演艺场所的空前发达。宋王朝对文人的重视、优待,为文化的发展提供了条件。文人不仅社会使命感增强,在社会文化活动中也更加活跃。文人缙绅作为瓦市勾栏、酒楼茶肆休闲娱乐生活的重要参与者,他们的参与方式、参与内容、参与程度,他们在宋代城市娱乐中的作用,以及演艺场所的环境特点等,都是值得深入讨论的问题;宋代演艺场所的发展变化对宋代文学的影响,市民层在文艺活动中所起的作用,也有待进一步的探讨和重新认识。本文在此只是抛砖引玉,希望得到方家的指正。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