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大约两百年,“麒麟”在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笔下,似乎是将之来对应《圣经》中的独角兽(unicorn)。1602年《坤舆万国全图》中称印度“马拿莫有兽首似马,额上有角,皮极厚,遍身皆鳞,其足尾如牛,疑麟云”。“疑麟云”一句,还被换行特别强调,表明利玛窦要想通过这一“疑麟”之兽,向中国读者强调这种“额上有角”的神兽,不仅中国有,海外世界也是有的,当然这里说的并非长颈鹿。又过了70多年的1674年,比利时传教士南怀仁将长颈鹿画在《坤舆全图》上,图文写道:非洲“亚毘心域国产兽名‘恶那西约’。首如马形,前足长如大马,后足短长颈。自前蹄至首高二丈五尺余。皮毛五彩,刍畜囿中,人视之则从容转身,若示人以华彩之状”。“亚毘心域”今译“埃塞俄比亚”。或以为“恶那西约”是“Orasius”的音译,系来自16世纪格斯纳《动物志》一书。熟悉中国古籍的南怀仁,当然不会不知道中国有一种被称为“麒麟”的动物,而且在明代曾与非洲的长颈鹿联系在一起的,但他显然是反对将长颈鹿与“麒麟”混为一谈的,或许他认为明代轰轰烈烈的将麒麟与“盛世”与“圣人政治”联系在一起,有迷信之嫌,因此,他故意用了一个奇怪的音译名。很有意思的是,在异域流行的长颈鹿“Orasius”,可见雄性生殖器,而进入中国之后,无论是明人绘的《瑞应麒麟图》,还是南怀仁《坤舆全图》中的“恶那西约”,一直到《古今图书集成》和乾隆时代绘制的《兽谱》,都丢失了这一雄性特征,显然这是为了适应中国人的伦理趣味,也是异域图像在中国旅行过程中发生的本土化的一个例证。 再次与长颈鹿知识的相遇是在晚清。当时流行的译名多从欧西语文的系统,如英语giraffe、法语girafe等文献引入的,于是有了“支列胡”“知拉夫”“支而拉夫”“及拉夫”“吉拉夫”“直猎狐”“奇拉甫”“吉拉斐”以及“知儿拉夫”等音译名,也有“高脚鹿”“长颈怪马”“长颈高胫兽”“鹿豹”“豹鹿”“刚角兽”“豹驼”“驼豹”“长颈之兽”“长头鹿麕”等不同的意译名。清政府派出的使团,成员有撰写考察域外文明风俗的职责,虽多戴着有色眼镜,但好尚新奇,留下了不少关于珍异鸟兽的记述,如1868年出访的总理衙门官员志刚,在《初使泰西记》中写下了他参观伦敦“万兽园”的感受,称“其中珍禽奇兽,不可胜计”,有一种名为“支列胡”动物,“黄质白文如冰裂,形似鹿,短角直列,吻垂如驼,身仅五六尺,前高后下,惟其项长于身约两倍,仰食树叶,不待企足,其行也,前后两左蹄与右两蹄齐起奇落。”但他已全然不知道当年长颈鹿曾被比作“麒麟”,批评西人“万兽园”虽博收万兽,但“博则博矣”,但缺少了四灵中麟、凤,因为没有圣人而出,所以动物园中“所得而可见者,皆凡物也”。1876年前往美国费城参观美国建国100周年博览会的李圭,在所撰《环游地球新录》中也记录了他在美国费城动物园看到的这种“如鹿无斑,身短,顶高于身倍蓰者……状皆骇人”的“支而拉夫”。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