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屏如晦,心似明镜 乐倚萍 除了少数复古的装修和古董市场的买卖,传统意义上的屏风在我们的生活中已难得一见。尽管如此,知名作家、编剧周进仍用《鸟度屏风里》一书深挖屏风的历史,不仅是对逝去物质文化的献礼,也因其背后的故事太耐人寻味了。 最早的屏风(坫)出现在史前,人们把它放在窗前,遮风挡雨阻拦野兽。到了周朝,屏风(黼扆)代表皇权威严,只有天子可用。自汉始入寻常百姓家,渐次又发展出各种形制。 画屏、曲屏、插屏、挂屏、雕金饰银,五花八门的屏风引我们漫阅时空。周进在书中穿插了许多与屏风有关的典故,唏嘘世态无常之余,却叫人好奇:架设屏风,明明是间隔阻挡,行动和视野都隔了一层,为何反而更加洞明了? 八尺屏风刚好一人高,躲在屏风后窥视,隐秘一览无余。当宋弘说出“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这句流芳百世的名言,怎知暗恋他的公主正躲在屏风后偷偷拭泪;音乐造诣高如蔡邕,哪怕在屏后听琴也能闻得杀机——其实那不过是乐师为螳螂捕蝉分神;何无忌赶制谋反檄文,其母在屏外窥见,知大仇将报喜极而泣……识人、窥心、得真相,似有若无一屏之隔,反倒看得更清楚。 谨小慎微者或许草木皆兵,独处时必将屏风内外检视一番。然匿于屏后,有时也能换来些许安全感。汉宣帝时期的忠臣郑弘生性自卑,宣帝特设云母屏风于朝堂,允他独处屏风后,真是体贴入微。相比之下,明代另一大臣的做法则更能引起共鸣:他在自家书房辟小屏阁,在里面办公更有安全感。这跟某些写作者的怪癖异曲同工,有人喜欢夜半创作,有人偏爱蜷在角落,安静私密不受扰,如同在心里替自己设了个屏风,思绪似能更澄明。 唐诗宋词托物言志,烘托气氛的画屏也好,纯净无垢的素屏也好,引人遐想的雕栏玉砌也好,都是诗人蕴藉的抒情。然而帝王们的好恶更加直白,端看屏前屏后便以载满玄机。唐太宗首创将官员名录书于屏上,功过是非一目了然;金代皇帝则以战死将士子孙的名字记于屏风,激励他人;万历皇帝屏风上列的是黑名单。同是日夜相伴,却祸福难料。 可见,屏风仅是寄寓的载体,如何使用它,抑或从中窥见什么,终究还是取决于人心。胸怀坦荡,无遮无拦亦无惧;心有戚戚,纵有铁屏亦惶恐;恬淡无争,明窗素屏有画意;虚伪矫饰,珠玉百宝暗无光。屏风这件传统器物,恰似中国文化的精神,含蓄却有力。 随着社会生活的改变,有资本将屏风作为清玩的人凤毛麟角,但你可曾想过,屏风在别处重获了新生!譬如,办公室里的“格子间”,在寸土寸金的城市里兼顾经济和隐私,不就是现代版本的屏风吗?盼只盼在这变奏曲中,人心啊,仍似明镜,能够越过阻挡,坦诚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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