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诗作文,笔不停辍,一挥而就者,如“七步之才”曹子建、“文不加点”王勃、“手八叉”温庭筠辈。西汉辞赋家枚皋更是以文思敏捷著称。汉武帝每命其为赋,受诏辄成,军旅之际,戎马之间,飞书驰檄,却难免有不工之弊。可见,文章速成总会留下遗憾,修改是必不可少的。 贾岛对“推敲”二字的再三斟酌;王安石对“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绿”字十几次的修改,最后定为“绿”;欧阳修作《醉翁亭记》描述滁州四面有山,最初用了二十多个字,最后改成“环滁皆山也”五字。这些都是几经删改最后达到精妙的尽人皆知的实例。“苦吟诗人”贾岛说:“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杜荀鹤说:“炼精诗句一头霜。”又可见,修改诗文是锤字炼意的苦功夫,要惨淡经营方可改到妙处。 然而,修改诗文未必就能改得好,求工反拙,越改越糟,时而有之。郑板桥说:“为文须千斟万酌,以求一是,再三更改,无伤也;然改而善者十之七,改而谬者亦十之三。乖隔晦拙,反走入荆棘丛中去。”(《词钞自序》)袁枚也说:“忆四十年来,将诗改好者固多,改坏者定复不少。”又说:“诗不可不改,不可多改。不改,则心浮。多改,则机窒。”(《随园诗话》)这些都是行家里手的经验之谈。 若是修改自己若干年前的旧作,因为时过境迁,更是难以改得好。袁枚举过一个例子说,清人方世举(字扶南)年轻时写过一首七绝,题为《周瑜墓》,其中一联是:“大帝君臣同骨肉,小乔夫婿是英雄。”此联不事雕琢,自然流畅,直抒胸臆,颇有豪壮之气,堪称警策之句。他中年时,将其改成:“大帝誓师江水绿,小乔卸甲晚妆红。”晚年时又改成:“小乔妆罢胭脂湿,大帝谋成翡翠通。”我们不禁要问,“大帝誓师”与“小乔晚妆”何干?“小乔妆罢”与“大帝谋成”又何干?这就难免有矫揉造作、生拉硬扯之嫌。袁枚评论道:“真乃不成文理!”可见,修改旧诗文,离不开当时的“心境”,而“心境”是转瞬即逝的。“作诗,兴会所至,容易成篇;改诗,则兴会已过,大局已定。”(《随园诗话》)信哉此言!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