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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结语 在语言系统中，语法演变的形式，单一或同质的情况少，异质的语言变化多。吴方言中状态补语构式的形成，与南方白话接触有关，是异质语言作用的结果。在吴方言中，完成体构式的形成，不是语素的借用，而是对南方白话中“V+著+宾语”构式完成体语法概念的复制，与南方白话有平行的语法化路线。这个平行的语法化演变，不但能够挖掘出南方白话与吴方言的接触历史，而且能够对吴方言与南方白话之间的关系进行梳理。 与吴方言相仿，汉语的诸多方言，也都与汉民族共同语发生过密切的联系。如：兰银官话中的宁夏同心话，中原官话中的青海西宁话，“V+着+宾语”构式都出现有完成体用法。据历史考证，在明代，有江淮、东吴等地区的人迁移至宁夏一带的情况，也有安徽、江苏、浙江等南方汉人迁徙到青海西宁一带的情况。很可能正是这种大规模的南北迁移，导致宁夏同心话和青海西宁话中“V+着+宾语”构式中的完成体用法的出现。 语言接触和重新分析可以独立地作用于一种演变，而研究表明，一个由语言接触导致的演变常常是外部机制和内部机制交互作用的结果。这二者都能给一个语言引进全新的结构，能产生更为根本的句法演变，它们在语言演变中起着重要的作用。我们还观察到，语言接触和重新分析演变机制的实现需要特定的条件，对模型语的习得和结构的表层歧义分别是语言接触和重新分析的必要条件。这些观察，对于语言接触引发的语法化研究，对于丰富和发展语言接触背景下的语法化理论研究都有着积极的作用。 注释： ①丹阳话“好则很”有否定式“好则不很”，属于状态补语结构。 ②另外，江淮官话中的安徽庐江话也用“仔”  作状态等补语标记（洪波1996）。如：跑仔上气不接下气。③温州话用“来”表状态补语标记，钱乃荣（1992）调查常熟用“则”以外，还用“来”。如“渠跑来阿快”。朱文献（1981）调查松江、吴江黎里、海门等地用“来”，如“张大妈笑来嘴啊合勿拢”。黄伯荣（1996）调查海盐通圆用“来”，如“哭来喉咙也哑哩”。 ④钱乃荣（1992）还调查到靖江、南汇周浦、嘉兴等地也用“勒”表示状态补语标记。如靖江话说“菜烧勒好勒一塌糊涂”（菜煮得好极了）。 ⑤“体”，梅祖麟称作“态”或“貌”，这里的“体”与“态”或“貌”都看作一样的语法标记。 ⑥梅祖麟认为，吴方言中的“仔、则、之、来、勒”等均是方言记音字，本字是“着”。参见《汉语方言里虚词“着”字三种用法的来源》，《中国语言学报》1988年第3期，193-216页。《吴语“则”  、“勒” 、“辣” 之来源及其虚化过程》（高），1997年。⑦此音韵书上没有记载，它是《元曲选》中表持续“只”的来源，也是吴语“子”、“仔”的来源。参见梅祖麟（1988）《汉语方言里虚词“着”字三种用法的来源》，《中国语言学报》第3期，193-216页。 ⑧《颜氏家训·音辞篇》云：“南方，其辞多鄙俗，北方，其辞多古语。” ⑨《周氏冥通记》四卷，记载梁天监十四年（515）的事情，作者陶弘景丹阳秣陵人（今江苏南京市），一生都生活在南方。据汪维辉（2007），此书口语和方言成分较浓，是“南朝通语+吴方言”。《世说新语》五世纪初成书，记载东汉至东晋豪门贵族和官僚士大夫的言谈轶事，口语性强。作者刘义庆江苏彭城（今江苏徐州市）人，武帝时袭封临川王，官至兖州刺史等职。书中有“伊”（第三人称代词）的用法，它是当时江左方言词（吕叔湘1985）。该书是“南朝通语+江淮方言”。《玉台新咏》共十卷，东周至南朝梁代的诗歌总集，历来认为是南朝徐陵在梁中叶时所编。除第9卷中的《越人歌》相传作于春秋战国之间外，其余都是自汉迄梁的作品。在流传过程中，曾经有人窜乱，所以有人怀疑此书部分内容非徐陵所编，但此说还没有充分的证据。《南齐书》五十九卷，南朝梁萧子显著，具有一定的口语性，可算是南朝通语之作。《吴声歌曲42首》选材于南朝间江南和古吴语诗文歌曲。 ⑩《齐民要术》十卷，六世纪初成书，作者贾思勰山东益都（今山东省寿光市）人，一生都生活在北方。据汪维辉（2007），此书口语和方言成分较浓，是“北朝通语+山东方言”。《法华经》作者姚秦鸠摩罗什，《杂宝藏经》作者北魏吉迦夜共昙曜，《悲华经》作者北凉昙无谶，此三部译经的作者都是印度西域等地区的僧人，口语性强，基本属于“北朝通语+西北方言”。参见汪维辉（2007）《六世纪汉语词汇南北差异——以〈齐民要术〉与〈周氏冥通记〉为例》，《中国语文》2：175-185。 （11）《祖堂集》是南唐泉州招庆寺静、筠二禅师所编，用共同语写成，主要反映晚唐五代通语，口语成分浓。需注意和尚籍贯和活动区域：书中沩山和尚福建人，长期在湖南传教；仰山和尚广东人，长期在闽赣传教；南泉和尚河南人，赵州和尚山东人，二人长期在安徽传教。后十八卷中的禅师以雪峰系为主，雪峰系活动的区域在福建的福州、漳州、泉州等地。由此可以大体判断《祖堂集》语言属于“通语+江淮方言+闽方言”。参见梅祖麟《〈祖堂集〉的方言基础和它的形成过程》（稿）和曹广顺、梁银峰、龙国富《〈祖堂集〉语法研究》（河南大学出版社，2011年）。 （12）《敦煌变文集》是由当时流行的俗讲演变而成，语言接近当时的口语。它代表九、十世纪唐代西北方言。参见梅祖麟（2007[2000]:47）《〈三朝北盟会编〉里的白话资料》，《中国书目季刊》十四卷二期。载《梅祖麟语言学论文集》，商务印书馆，2000年。 （13）王力（1980[1958]：309）认为，“著”前面的动词表示动态动作，这一类的“著”作结果补语，发展到现代汉语读作重音  。（14）《燕云奉使录》见于《三朝北盟汇编》，是北宋人和金人口头谈判的语录，反映北宋1120年左右北方官话。《乙卯人国奏请》用北方官话，写于1077年。 （15）刘坚等（1992）、曹广顺（1995:35）认为有些句子中的“著”是用在动补之后表完成体用法。如：且放下著许多说话，只将这四句来平看，便自见。（《朱子语类》卷七九）我们认为，此例中“放下著”就是“放著”，“著”表示动作的状态，而不是表完成。佛法中有一句禅语叫“放下著”，即“放著”的意思。今天江西九江话说“放下著”就是“放著”，湖北黄梅东山慧能大师受戒的五祖寺庙前，有一座石拱廊桥，廊桥的门楣上书有“放下著”三个字，这都是指“放著”，“著”表动作的状态。 （16）引自刘坚等（1992）、曹广顺（1995：35）。杨无咎（1097-11 71），江西清江人。 （17）北方地区调查《醒世因缘传》、《皇明诏令》、《警世通言》、《金瓶梅》四种材料，江淮地区调查《水浒传》、《三国演义》两种材料。 （18）南宋《齐东野语》（二十卷）、《癸辛杂记》、《武林旧事》，作者周密（1232-1308）世居吴兴和杭州。周密的作品和南宋戏文《张协状元》都反映吴地的趣味野史和生活，具有很浓的吴方言。元《山居新话》（四卷），作者杨瑀（1285-1361）杭州人，记杭州一带人文地理、佚事趣谈，吴方言成分浓。元代《南村辍耕录》，作者陶宗仪，黄岩（今属浙江）人，后定居于淞江，该作品写于晚年，多记元末东南一带的史事，语言带有典型的吴方言特色。 （19）梅节本和岳麓书社本将“子”径改成“了”。见《金瓶梅词话》（梅节重校本），梦梅馆，1993年。《金瓶梅词话校注》，岳麓书社，1995年。 （20）《九尾龟》，作者清张春帆，用吴方言写成的吴语作品。《海上花列传》，作者清末韩邦庆（1856～1894），描写清末上海十里洋场中的妓院生活的吴语小说。 【参考文献】 [1]曹广顺.近代汉语助词[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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