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方与英格兰性 英格兰性(Englishness),顾名思义是指英格兰的民族性格和身份。很长时间以来,英格兰性缺乏一个准确的定义,这与英格兰人长期的帝国缔造者、历史胜利者身份有关。英格兰性被掩盖在帝国的光芒之下,甚至与英帝国性等同。这一切在20世纪,尤其是两次世界大战以后,随着帝国的衰亡而改变:前殖民地的独立,英联邦政府的权力下放以及以苏格兰为代表的少数民族独立运动的发展,加入欧盟导致的主权部分丧失,美国等世界大国的崛起,全球化背景下移民的涌入等,深刻改变了英国的国内外状况和英格兰人的心态。20世纪80年代以来,重新寻找和定义英格兰性成为众多英格兰人的选择,也成为学术界,包括文学评论界的热门话题。 其实,英格兰性虽然缺乏准确定义,却有一个明确的指代——英格兰这一地方本身。很多人认为,正是英格兰本土风景的神秘和独特性,给英格兰人带来民族认同感。福特(Ford Madox Ford)有一句经典名言:“整个盎格鲁-撒克逊人都不是种族的问题,而仅仅是地方的问题,地方与精神,精神是环境的产物。”(转引自Baucom:3)斯克鲁顿(Roger Scruton)在《英格兰:一曲挽歌》中提出,英格兰人没有现代国家意义上的民族身份,因为他们的身份是由“与英格兰这个地方的个人关系”形成的,是由“家的体验”造成的,这个地方因为这种个人关系而“具有神秘色彩”。(15)阿克罗伊德(Peter Ackroyd)在《阿尔比恩——英格兰想象力的起源》一书结尾写道:(英格兰文化)“最强大的冲动见于我所说的地方精神中,意思是一个地方可以对所有在其中生活的人产生影响和引导的作用。……地方精神可以被用来包括整个民族本身。”(464) 在所有蕴含着英格兰性的地点中,最有代表性、影响最广泛的当属英格兰“美好的绿地”(“green and pleasant land”)了。这一表述最早见于英国诗人布莱克(William Blake)1804年的诗作《耶路撒冷》。①“美好的绿地”无疑是指英格兰乡村的美好田园风光,因此这一特性又被称为“乡村神话”——“自工业革命以来,常常存在于生活在城市的家庭中的对英格兰乡村的深深眷恋和渴望”。(Taylor)“神话”一词暗示,用对乡村的向往表征英格兰性是一种文化的建构,而非内在、本质的属性。安德森(Benedict Anderson)对民族下过著名的定义:“它是一种想象的政治共同体。”(Anderson:6)霍布斯鲍姆强调民族建立过程中人为因素的重要性,认为民族主义早于民族的建立,而不是相反。(10)据伯布里克的研究,田园风光崇拜起源于古代,在奥古斯都时代的罗马蔚然成风,在文艺复兴时期的英格兰受贵族阶层的推崇而重现生机,工业革命开始后更是作为工业革命弊病的解药,被英格兰社会得益于工业革命的新兴中产阶级所追捧。它在文学艺术领域,尤其是风景画中得到展现和发展,却往往刻意抹杀了画面中不尽如意的部分(如下层阶级的贫苦生活等),成为中产阶级趣味的反映。(Berberich:209—11)一直以来,乡村神话在文化(文学影视作品、音乐、广告和旅游产业,等等)中发挥着巨大作用,深深影响着英格兰人的民族认同。而这一“想象和理想化的风景”(213)作为一种刻板印象,其背后所隐藏的不稳定因素和权力斗争也越来越多地被人们所理解和认识。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