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班没有右派?!难道你们班是世外桃源吗?”他们受到了严厉批评。霎时间大会小会如雨滂沱,他们班一下子揪出了3个右派。锋芒毕露、才华出众且心无城府口无遮拦的叶鹏,曾经是一些人嫉恨的对象,当时,叶鹏被批判的一条最严重的“罪状”就是——叶鹏曾说过:“不要来根萝卜,我们也当成象牙。来复旦讲学的那个苏联专家说中国的龙,象征着凶恶。其实,在我们中国,龙的美学涵意是伟大、吉祥和喜庆,他们根本不懂中国文化的内涵。”叶鹏说得一点没错。但是,按当时的逻辑,苏联是“老大哥”,“老大哥”怎么会错呢?反对“老大哥”就是反苏,反苏就是反党,叶鹏成为“右派”在劫难逃! “反右”的火药味越来越浓烈,大批教师被打成右派,应届毕业生不能到最需要人的科研单位和高等学府,大多被分往基层,充实中学师资队伍。没戴帽的同学尚且如此,成为“右派”的叶鹏,则被发配到了河南邙山。 叶鹏说:我从复旦带走了两样东西,一是知识,二是磨难。知识是财富,磨难也是财富。知识和磨难对我而言都是催我奋发,促我上进的元素。 二 1957年秋天,叶鹏带着一床薄被两套衣服,匆匆离开了复旦。但他却没忘带走1000多册心爱的书籍。 叶鹏先被分配到孟津县南麻屯中学,在这个荒凉贫瘠的山区开始了他的教学生涯。可是,他只教了3个月的初三语文课,孟津的“反右”斗争开始了,“右派分子怎么能教初中语文课?”一声责难下,叶鹏又被分到海资小学,只教一年级的算术,还兼图画、音乐和体育课。重点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来教小学一年级的这些课程,在当时也属“奇闻”。可这一切难不倒叶鹏,多才多艺的叶鹏能写会画,还能唱几段京戏越剧,因此这些课程就成了“小菜一碟”。上课之外,叶鹏还要给灶房和煤、担水劈柴,这些当然是带惩罚性的杂役。对此,叶鹏不但安然承受,还非常认真一丝不苟地去完成。体力过度的劳役可以忍受,但使叶鹏难以接受的是,某位领导居然向全校师生宣布:叶鹏是右派分子,不准叫他老师,只能直呼其名。开始时,叶鹏十分委屈,难受极了。但是,不久他也就习以为常地麻木了。 叶鹏还曾经先后三次闯过“鬼门关”。 1958年冬天,全国人民都在奉命大炼钢铁,叶鹏更不用说,他夜以继日拚命劳动。一天,他从黄河边向煤窑沟转移,接连赶了50多里路。当时他发着高烧,实在走不动了,摸进牲口棚,一头栽倒在秫杆堆里。一阵恶心,他吐了几口,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甜,就昏迷过去了。第二天清晨,一位老大娘叫醒他,递给他一块热红薯。“哎呀,你吐了这么多血,可把我吓死了。这孩子真可怜。爹娘要知道,真不知多心疼哩!”叶鹏低头看看,草堆上果然有一堆发紫的血迹。他噙着热泪吃完这块热红薯,谢过大娘,又挣扎起身去追赶大队伍了。他担心的是归队后不知又会受什么训斥,但在他心中,永远镌刻了这位一饭之恩的豫西农妇的身影。 还有一次,叶鹏腹泻,白天坚持干了一天活,晚上还要加班,他实在干不动了,但他不愿求告,挣扎着干活。他脚步软绵绵地拉着一车木炭,撑到半夜,栽倒在地,昏了过去。一阵寒风吹醒他时,发现眼前闪着两点阴森森的绿光!“狼”!叶鹏一身冷汗,抓起身边一块木炭狠狠地砸了过去。 在大跃进的年代,人民公社“吃饭不要钱”,某公社食堂被评为标兵红旗。为宣传这面红旗,叶鹏被抽去给食堂写字画画。大队支部书记指令叶鹏把支书自己的模范事迹编成连环画进行宣传。叶鹏没有别的作画工具,只有水和墨,便以单线平涂。画党旗时,除镰刀斧头留白外,那旗面当然是黑色的。这幅画被一位阶级觉悟很高的“左派”先生看见,他忽然从中发现了“阶级斗争”新动态——右派分子叶鹏把红色的党旗画成了黑旗,“这是疯狂攻击我们伟大的党,用心何其毒也”!在另一幅画中,他还发现,书记挑担劳动,扁担笔直,一点也没弯,这是诬蔑党的领导干活不出力!右派分子利用画画放毒,“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是可忍,孰不可忍!必须坚决斗倒斗臭”!全公社立即召开大会,坚决打退右派分子的猖狂进攻!在那个特定的历史年代,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叶鹏在当时哪有申辩之处?批判会上,口号震天,唾沫乱飞,为表示对阶级敌人的仇恨,更有人甚至左推右搡动以拳脚。政治上的歧视,态度上的粗暴,叶鹏早已司空见惯,但人格上的污辱,却深深刺痛着他的心。 “士可杀不可辱”!叶鹏再也不能承受,决心以死抗争!当他走到刘沟水库边准备纵身一跳时,忽然想到孤苦的母亲和可爱的弟妹,自己纵然可以一死了之,但留给他们的却是怎样悲惨的下场?想到这里,叶鹏终于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海资。 就这样,叶鹏先后三次从死亡的边沿挣扎过来。三次欲死未死,使他深刻领悟了生命的珍贵。 一次,也被打成右派的教师周璋,和叶鹏一起在屋顶上翻瓦,他忧伤地说:“我再往前走一步,一切都可以解脱了”!叶鹏一听,连忙劝慰他要挺直腰板活下去,多活几年,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这时的叶鹏,早已对生死有了成熟的理解。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