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对文艺的影响立竿见影,张闻天这篇文章刊发不久,冯雪峰等人立即写文章向“自由人”和“第三种人”伸出了思想上的橄榄枝。但是,思想、认识转变是极为复杂和困难的事情,左翼批评家虽然迫于政治要求向自由主义者示好,其抵触情绪仍然难以彻底改变,其认错程度也极其有限。冯雪峰撰写《关于“第三种文学”的倾向与理论》,通篇仍是指责性文字居多,除了结尾段落中一句极其含糊的说辞,谓“‘左翼文坛’的左倾宗派主义的错误的纠正,是这次论争所能得到,应当得到的有实际的意义的结论吧”(46),全文没有一句提到左翼文坛犯过“错误”,并且该句前面一句“他们不需要和普罗革命文学对立起来,而应当和普罗革命文学联合起来的”,也明显是责任外推,把双方对立的原因归咎于自由主义批评家,这种认错态度显得极为勉强,其真诚性也大打折扣。 由于共产党党内王明的政治统治在中共中央持续相当长的时间,左翼文坛极“左”思维方式长期难以根除。1935年12月27日,毛泽东在陕北中共会议上作《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策略》报告。报告从政治统战角度批判了中共阵营中的“关门主义”,指出“关门主义‘为渊驱鱼,为丛驱雀’,把‘千千万万’和‘浩浩荡荡’都赶到敌人那一边去,只博得敌人的喝彩”,是革命者“幼稚病”的表现,并严厉指责“关门主义在实际上是日本帝国主义和汉奸卖国贼的忠顺的奴仆”(47)。作为中共中央重要政治文献,毛泽东报告对左翼文艺阵营的影响力度可想而知。1936年,左翼文艺界开始对极左批评进行政治检讨和理论清算,认为“迷恋于死的教条”,带有“宗派的观点”,“用谩骂的态度”,“随便加人以一顶帽子”,“对于……可以站在一条战线上的作家,运用起迎头痛击的批评方法”(48)的确不妥,从建立抗日统一战线的角度,要求左翼文艺家“不问观点和立场,趣味和嗜好跟我们如何不同,只要他还有救亡抗敌的诚意,我们都应该采取善意的和批判的态度,……即就是过去主张错误的人,只要现在他们以行动来表示他们抗敌救国的志愿和决心,不再做危害民族的丑事,我们也愿意而且应该与之携手”(49)。就连“左倾”关门主义的代表、被鲁迅称为“抓到一面旗帜,就自以为出人头地,摆出奴隶总管的架子,以鸣鞭为唯一的业绩”(50)的周扬,也表示“‘左’的宗派的观点,有时时加以纠正和指摘的必要”,并引用苏联文艺领导人吉尔波丁的话说:“一切宗派主义不可避免地会招致和现时的政治任务的隔离”(51)。就在当年,左联解散,极“左”文艺批评的声音开始淡出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文坛。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