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叙事”与德性重建 □刘卫东 作为极端的自然灾难,“5·12”汶川地震的突发性和破坏性都很强,堪称国殇。面对地震,文学迅速做出了反应。灾难9天后,《惊天地、泣鬼神——汶川大地震诗抄》就被推出,并称这些诗“是人间的大爱,是人性的升华,是国民品格的折射,是中华民族危难发出的感天动地的心声”。这些充满“正能量”的文学作品,是当时环境下急需的,情感也真挚饱满,但从文学角度说,失之于直白。任何陈述都带有技巧,哪怕是陈述苦难,正如朵渔在《今夜,写诗是轻浮的……》中所说,“悲哀中有轻浮的甜”。上述背景下,秦岭对“地震”情有独钟的状况就引人瞩目。秦岭写了多部地震题材的作品,《透明的废墟》还被称为“第一部地震灾难小说”。读了《透明的废墟》《相思树》《心震》等5部以地震为题材的中篇后,我觉得,在秦岭这里,“地震叙事”得到了深化。 建构人物的独特“境遇”,一直是秦岭的拿手好戏。延续了《碎裂在2005年的瓦片》《弃婴》《杀威棒》等作品对“特殊场景”的书写,《透明的废墟》定格了一个非常“瞬间”。打工女孩刘丹丹在地震中被埋在废墟下,一个婴儿爬过来,丹丹迎接了这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她敞开胸怀,将牛奶抹在乳头上,给这个饥饿的小生命哺乳。最后,她因伤势严重,哼着眠歌死去,婴儿获救。在这部主题先行之作中,“婴儿/母亲/哺乳”的元素得到凸显,体现在大爱无疆的人类繁衍原始本能中。秦岭以此为主旋律,展现出面对灾难时高高崛起的人类之爱。这部作品写于汶川地震结束后第16天,充满“多难兴邦”的悲壮,也配合了当时地震文学关照生命、缅怀遇难者的主题。如是,秦岭的灾难叙事都有一个印有“治愈糖果”字样的“外壳”。《心震》中的谢凤珍为呵护几个人死后的尊严,地震发生时掩盖了闺蜜跟老公私通的难堪;《相思树》中的袁黛丽对出轨的丈夫宽容,地震后丈夫才偶然知晓。 秦岭故事的滋味通常是“俄罗斯套娃”式的,糖衣里面,有着苦涩乃至辛辣的味道。正是这个特点,使秦岭的“地震叙事”摆脱了“创伤”和“温情”情绪,直抵生活根部。《透明的废墟》的主题是抒发正能量、赞美人间爱意。仔细阅读,小说另外的细节对上述主题进行了拓展、深化,地震表现出“爱与救赎”的复杂性。秦岭对地震中“人的德性境遇”的建构,就体现于此。作品中住在一个单元中的诸多邻居,很少来往,而借此次地震,相互帮助、消除误解——另一角度说明现代人之间的隔膜和冷漠。为什么直到面临生死,才认识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爱不可或缺?还有,未婚女孩刘丹丹哺育婴儿的照片被媒体误为母子,以讹传讹,“成为真理”,暗含有对“媒介事实”的批判。再看,《阴阳界》中,房产建筑商甄宗发自己家的别墅在地震中毫发无损,承建的安置失地农民的“阳光小区”却坍塌毁灭。《流淌在祖院的时光》中,爸爸和叔叔孝敬的物品都被奶奶拒绝,因为他们一个是公安局长,一个在洗浴中心工作,勾结在一起赚“黑心钱”。 布满乌云的现实,被灾难的闪电劈出一丝人性的亮光。《阴阳界》中的小保姆珍珍本来脱险,却因返回救人而遇难。如果不是地震,(《流淌在祖院的时光》)中的奶奶拒绝自己儿子提供的“享受”,住在祖院柴房的情况还无人知晓。既然人性的黑暗是无可回避的存在,那崇高、奉献、尚义、知耻又怎么能被怀疑?怎么不能被彰显?我以为,秦岭是把地震作为契机,批判了现实的同时,重建了日常生活中的美好德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