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西尔伯曼与阿多诺的主要分歧 西尔伯曼与阿多诺的文学社会学之争,几乎是全方位的。究其要端,主要见之于文学社会学是否独立学科问题上的分歧,在文学社会学之研究对象和重点问题上的分歧,对文学社会学在哲学维度与社会功能问题上的分歧。 (一)文学社会学是否独立学科 菲根认为,作为审美对象的文学作品,不是文学社会学的兴趣所在。[19]西尔伯曼所见相同,并且更为旗帜鲜明:“文学社会学与艺术审美思维毫不相干。”[20]他也同菲根一样,强调文学社会学是一门独立的学科或研究方向:与文学有关,却在文学之外。换言之:文学社会学是社会学的独特方向,它与社会学的关系是专门社会学与普通社会学的关系。[21]在他看来,“过问理论、形式、风格、格律或韵脚结构,回答‘什么是文学’的问题(如果对这一问题必须做出有效回答的话),这些都不是文学社会学的任务。文学社会学家决不能根据某种思想观念,任意对文学作品做出某种穿凿附会的解释,或从文学作品中找出一些事实和文献都证实不了的东西。”[22]这一观点完全是他关于《音乐社会学的目的》(1962)中一段文字的翻版。⑤ 西尔伯曼对阿多诺等人的批判,并剥夺其文学研究的“文学社会学”资格,已经见之于他的论战性文章的标题,也就是他所做的明确划分:“文学哲学”、“社会学的文学美学”或“文学社会学”。他把阿多诺的美学思想划入前面两个范畴。应该说,阿多诺本人不会完全拒绝这种说法,而他必须回应的是,用其扎根于历史哲学的艺术哲学批驳西尔伯曼鼓吹的经验主义文学社会学。尽管他的不少美学著述的标题中写有“社会”或“社会学”字样,但是,阿氏文学观中的“社会学”概念,与彼时学院派文学社会学中的学科意识格格不入。他主要是从一个哲学家的视角来阐释文学的,因而根本不愿谈论独立的文学社会学。 阿多诺认为,艺术社会学根据自己的理论考察市民社会的伟大艺术和文学时,必须统观社会整体,把人和社会的全盘异化看做认识的基点,并在这个总体框架内探讨优秀的文学艺术及其表现形式。在把优秀作品同社会异化联系在一起时,群体、阶层或阶级等范畴不应是社会学方向之文学研究的关注点,否则会与典型的文学概念发生冲突。艺术社会学在这里所碰到的社会理论,虽然允许对艺术产品做出灵活的诠释,但是它从一开始就离不开自己深信不疑的社会一般结构和基本观点。每个社会都有自己的特色和矛盾,文学艺术有责任描绘和揭示社会特点,这是不言自明的事情。关键是认识到市民社会在整体上早就异化而且无耻之尤,文学艺术才能够和必须关涉这种全盘异化。[23] 伟大艺术作品的本质在于凭借艺术构思而且惟独以此为依托,昭示其化解现实生活矛盾的意图。从根本上说,艺术作品一开始就以超越社会上形形色色的意识形态为旨归:“艺术作品的伟大之处,正在于表现那些被意识形态所掩盖的东西。它们的成功总是(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来自对虚假意识的超越。”[24]只有在自律的、完美的作品中,才能看到审美意义上的社会真实。这种真实显豁地体现于市民社会个人主义的实际面目,见之于资本主义社会的寂寥景象。真正的、按照自律原则所创造的先锋派作品,以它们富有个性的结构,应对市民社会的个人主义。这些作品执著地追求各具特色的形式规律,以此显示彻头彻尾的个人主义社会。当然,各自不同的形式规律想要达到一定的高度,首先需要与形式上的一般结构合拍,并在很大程度上与之契合,也就是合乎“内在的一致性”。[25]现当代的伟大作品,正是通过这种途径表明自己的立场,而且直逼社会“整体”的“全部”,并永远站在它的对立面。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