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欧文放不下小说的劝世功用,哪怕书里的人物再癫狂,书外的欧文仍然秉持着他坚实的道德观。 黄昱宁 《寡居的一年》 [美]约翰·欧文著 张定绮译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08年7月第一版 459页,35.00元 约翰·欧文(John Irving)不是那种任由人物在情节的植物园里蔓生的作家。如果他是托尔斯泰,就不会恩准安娜·卡列尼娜逃离作者的初衷,自说自话地去卧轨。他抱定了那个似乎已经过时的信条——作者才是上帝。他告诉每一个采访他的记者:我是先想好结局才写作的,我在纸上写下的第一句话,就是这部小说的最后一句。 那我就从《寡居的一年》(A Widow for One year)的最后一句说起。 爱迪知道,有时候时间会停止,我们必须提高警觉,留心这样的时刻。“别哭了,亲爱的,”玛丽昂对唯一的女儿露丝说,“不过是爱迪和我嘛!” 按照书里的设定,这句话是在1995年说的。这时候爱迪五十三岁,玛丽昂七十六岁,玛丽昂的女儿露丝四十一岁。当时,露丝回到家,突然看到失踪多年的母亲从天而降,身边是小老头爱迪,他们平静地重逢,“谨慎地”做爱。当她向女儿问好的时候,露丝感慨万千,因为,三十七年前,她年方四岁时就听到了一样的台词,遭遇了相似的场景。也就是说,这部小说的最后一句,其实早在第一章,就已经出现了。第一章里,爱迪忙不迭用灯罩遮住私处,而玛丽昂一丝不挂,“四肢匍匐在床上不为所动,趁露丝第三次尖叫之前发话——‘别叫了,亲爱的,不过是爱迪和我嘛!’” 所以,如果用一句好莱坞化的广告词来概括,那么这本书的核心故事,其实是一段年龄差距二十三、时间跨度三十七的忘年恋。熟女VS少男的公式,让你联想到了什么?于连和德·瑞那夫人,杜拉斯和扬,还是《毕业生》? 爱迪一头撞进这故事的时候,活脱脱就是《毕业生》里的达斯汀·霍夫曼,负责与女主人在一个月里“做六十次爱”(请注意这项统计的精确性,它将在小说中被反复提及)。但欲望之外,这个乱糟糟的家更多一重隐情:数年前,两个正值花季的儿子丧身车祸,父母不和是导致这场悲剧的间接因素。为了克服深不见底的内疚与悲哀,男主人泰德将婚外性乱进行到底,他知道,离异只是时间问题,唯一的顾虑是怎样争来幼女露丝的抚养权。爱迪只因为年龄、面貌与他们那两个死去的儿子相仿,就被泰德选来当助理。他相信唯有这样的男孩才能让玛丽昂动心,才能让她卖出破绽,放弃露丝。 至此,读者开始掉进数字与关系构成的陷阱。老女人勾引小男人,但她心里实际上觉得是在跟自己的儿子调情,补偿儿子还没来得及享受的云雨之欢;老男人不辞辛劳地勾引并“解放”他势力范围内所有“不快乐的母亲”,部分原因却是家里的那一个是“最不快乐的”。这类说起来饶舌、想起来头昏的“伪乱伦”情节,如果落到法国新小说作家手里,不晓得要渲染出多少花样。但是,欧文不喜欢心理分析,也不在意是否在文本中留下可供诠释的入口,他更关心如何在故事里布满兴奋点。情节本身已经很有料,可他还嫌不够,动不动就在人物身上玩点数字游戏,比如: 照片上的汤姆(死去的长子)是四岁,正好跟露丝同年,这应该是1940年,爱迪诞生前两年。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