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似的例子还可举出一些。这并不是拔高古人,把古人学说现代化;而恰是后人对某些问题的无知,随意否定了古人的学说。韩非去老氏不远,他就能别有体会而异于今天许多人所持的见解。当今开展人体系统科学的研究,已从实验到实际运用。南方某大学还成立了人体工程学研究中心,开设了人体工程学专业,它将成为中国人体特异功能研究与运用的园地。这一门新的学科,不正可以用来解前人学说之谜吗?《老子》本有专论导引之章,今天研究老氏学说的人,偏多讳言导引之说。如:对第六章的“谷神”、“玄牝”,第十章的“抱一”、“抟气”、“涤除玄鉴”等的诠释,讲得总觉不顺,语多迂回,不足以服人。导引家虽奉《老子》为经典,尊之为《道德经》、《道德真经》,惜专从导引之术讲论《老子》,未免降低了老氏学说的广博性。且对其书的异文错简,又不重视校正,则是失之于偏。 至于老氏对宇宙万物的探原,又确有先于常人的识见。那开宗明义的第一章里的“玄之又玄”的含义,就宜深思。它是包括了微观、宏观两个方面,是紧承前文“观其妙”、“观其徼”而言的。然而有人只理解为极深极远,幽深又幽深,或说只是一句赞颂的话,是赞无、有统一的道。这就低估了第一章的主旨。今天的自然科学家从微观的层次层层深入地探讨那客观的存在,天文学家又不停地采取先进更先进的手段在太空中不断地寻觅观察,不正是“玄之又玄”地在探索自然的秘奥吗? 中国古代关于人的哲学,一般都讲宏观的人天观,唯有老氏是微观、宏观两个方面都谈到了,而尤其着重地讲了微观的人天观。书的第一章里的“道”与“常道”,“名”与“常名”,“无”与“常无”,“有”与“常有”的提出,便是讲的物质世界微观、宏观两方面的层次都不可穷极;而“玄之又玄”的实际含义,正在于对这无限层次的不断探索。直到现代,科学家才对自然界两方面的层次有了深入的探讨,逐步开拓出新的天地。我们应该承认古人在认识客观世界的某些方面是先知先觉,不能说今人一时还不认识的事物就不存在,更不能说今天我们的科技新发现都是古人不理解的问题,甚至他们想也不曾想过。事实证明,我们认为是今天才发现的“新大陆”,在祖国文化的宝库里,许多本是古人早就收藏了的珍品,有些还是被外人视为瑰宝后乃转而启示了自己才去发掘的。“墙内开花墙外香”,这样的事例还少吗?对自己不理解的事物,又何可随意持否定态度! 总之,读老氏书,不了解其学说思想的核心,就不能正确理解那“道”的学说,不懂得那“无为”之说的真正含义,更不会明了那“守柔不争”的命意所在。特别是不争之说,最为今人反对。不知老氏主张的不争,正是为了争,为了“天下莫能与之争”。要能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同样要认识自然规律。看不清楚发展变化的规律,便不可能达到取胜的目的。不能取胜,又何须争?人们都赞同老氏的辩证思想,而“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的道理却又不为人知,宜其早有“知我者希,则我者贵”的叹息。 读史迁《老子传》,孔子会见老氏之后,而有“老子其犹龙邪”的称赞。读《庄子·天下篇》,庄生悦老氏之说,又极钦服为“古之博大真人”。两先哲与之同时或稍后,何以有此由衷的赞誉,能不令人深思?“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这一条贯串着天地人的大法则,时至今日,仍不褪色,怎不叫人许其说之终古常新!同读《老子》书者不知以为何如? 今天,海外学者对《老子》的钻研,兴趣极高,认为大有奔头。国人如仍囿于旧说,不肯从新玩索原书旨趣去发其义蕴,待到外人有了新的收获时才起步追赶或转为进口,恐怕就不是滋味了。悖谬之言,知不免于讥谴,倘得方家明教,则幸甚,幸甚! 冯达甫 一九八八年十一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