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辑著《世说新语》“三汇本”感言(7)

http://www.newdu.com 2018-01-16 文汇报 周兴陆 参加讨论

    
    今人如何读《世说》?
    《世说新语》是今天年轻人最为喜爱的一部古书,不少大学还开设《世说》精读或导读课。《世说》是有毒的。这部书不容易读,善读之,最裨风雅;不善读之,乃风雅罪人。如果以为裸袒箕踞,跟群猪共饮酒,就是放达;趿拉着拖鞋,白眼向人,就是轻狂;挥动麈尾,不着边际地妄言乱语,就是名士,那就既读坏了书,也读废了人。魏晋风流很容易恶变为“《世说》习气”。明人薛冈就说:“士大夫家少年子弟,不宜使读《世说》。未得其隽永,先习其简傲。”
    今人论《世说》,多着眼于其中蕴含生命自觉、个人觉醒等意义,这当然是不错的。但我认为《世说》反映的时代,并非我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那是一个等级制度极为森严的时代。阶级对立,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寒门即使建立卓著的军功,也难以进入士族圈子。《方正》第12则:“杜预之荆州,顿七里桥,朝士悉祖。预少贱,好豪侠,不为物所许。杨济既名氏雄俊,不堪,不坐而去。”不坐而去,表示轻视的态度。晋代讲究门第阀阅,世族大姓甚至不与出身寒贱者同坐,如杜预这样的大将军也遭到冷落。《晋书·孙铄传》曰:“铄自微贱登纲纪,时僚大姓犹不与铄同坐。”可见这不是个案。
    那是一个底层百姓没有人格尊严的时代。《排调》第57则,刘孝标注引裴景仁《秦书》载符朗一故事:“朗常与朝士宴,时贤并用唾壶,朗欲夸之,使小儿跪而张口,唾而含出。”恶心至极!在符朗的眼里,小儿的口,就是他的唾壶,这小儿完全没有做人的资格。其实,《世说》中记载了一些无名之辈, 具有朴实的品格、美好的心灵,如《任诞》第30则记载在苏峻之乱中掩护庾冰的那位郡卒,多么有胆识有谋略,而且不图回报,只希望此生有足够的酒喝就够了,不稀罕高官厚禄。可惜这些“小人物”都被遮蔽在名士风流的阴影里,还没有争取到做人的权利。
    那是一个贫富差距天壤悬殊的时代。贵族的汰侈,令人难以想象。石崇与王恺斗富,石崇家用蜡烛煮饭,客人每去一次厕所换一次衣服,王济家的猪喝的都是人乳。读者如果惊叹于这种豪奢华侈而生羡慕心,那就是中了《世说》的毒,未得其隽永,先习其奢侈简傲了。要知道贵族的豪奢是建立在国家的亏损、广大百姓的穷困之上的。魏晋乱世,人口急剧下降,百姓哀苦而无告,在六朝文学中很少听到底层百姓的声音。从《世说》中只隐约可看到中下层民众的生活,如陶渊明的曾祖父、东晋著名大将军陶侃,其父吴扬武将军陶丹去世后,家酷贫,室如悬磬。他的母亲湛氏,为了给儿子谋出路,剪下头发卖得几斛米,砍下屋柱当柴烧,剉碎床草作马料,才办得一顿饭招待范逵一行人,可谓赤贫如洗。
    那是一个贵族可以滥杀无辜的时代。汉代就有禁杀奴婢的法律,但《世说》记载杀奴婢的事:
    石崇每要客燕集,常令美人行酒。客饮酒不尽者,使黄门交美人。王丞相与大将军尝共诣崇。丞相素不能饮,辄自勉强,至于沈醉。每至大将军,固不饮,以观其变。已斩三人,颜色如故,尚不肯饮。丞相让之,大将军曰:“自杀伊家人,何预卿事!”(《汰侈》第1则)
    魏武有一妓,声最清高,而情性酷恶。欲杀则爱才,欲置则不堪。于是选百人一时俱教。少时,还有一人声及之,便杀恶性者。(《忿狷》第1则)
    在这样的专制社会里,奴婢不仅没有人身的自由,可以被随意买卖,而且连生命都得不到保障。
    那是一个有家无国,毫所作为的颓废时代。魏晋时期上层士人的家族利益远远高于国家利益,国家可以灭亡,家族不可衰微。因此宗族内部相互攀提激赏,以邀名爵,壮大宗族,若《夙慧》门的故事,都不可当史实看的,不过是大家族邀致名声的虚誉。当时的政权掌握在皇族和士人手里,这些名士望白署空,只负责签字,不理世事,具体事务都交给属下去做。被称为朝廷阿衡的王导,也是作事愦愦,虚与委蛇,一般人就可想而知了。桓温曾愤慨地说:“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王衍是永嘉名士的首领,被石勒杀害之前感慨:“吾曹向若不祖尚玄虚,戮力以匡天下,犹可不至今日!”可惜悔之已晚。王濛、刘惔这些清谈家,无所事事,奔走于公卿之门,因为有桓温等武人勉强支撑局面,大厦才没有倒掉。而面对朝廷毫无作为的高门士族,武人心生怨恨,乃至兴兵作逆。东晋乱于桓玄,亡于刘裕,不是败给了北方的胡人,而是败给了自己内部的政治制度。
    以上列举的几个方面,都是读《世说》不能不注意的地方。我们读《世说》,不能被名士风流的“做作”所迷惑,《任诞》“雪夜访戴”被选入中学教材,几乎无人不知。如果你真的把王徽之当做一位胸次洒落、清雅脱俗的名士来崇拜,那就错了。何法盛《中兴书》说王徽之“卓荦不羁,欲为傲达”,一个“欲”字就揭穿了他的矫揉造作。王徽之与戴逵品性迥然有异。王徽之性格放诞,过度放纵于声色,有才能,但不堪世事,且品行污秽,当时就有不少人看不起他。《晋书》本传称戴逵品性高洁,常以礼度自处,深以放达为非道。戴逵曾撰文说:“放者似达,所以乱道。”抨击的就是王徽之之流。雪夜访友,如果二人相见了,不知有几许的唐突、尴尬和败兴。
    当然,正如明人郭孔延说:“此书妄处诚为可厌,佳处亦自不可掩。”《世说新语》还是一部优秀的传统文史著作,关键在我们用什么态度来读它。
    如果不是生在王谢世家,就不要去把捉麈尾蝇拂,古人的这句忠告还是要再次提醒的。
    (作者为复旦大学中国古代文学研究中心教授,引文均见《世说新语汇校汇注汇评》,凤凰出版社2017年6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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