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姚振武(1954-),男,江西南昌人,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研究员,主要从事汉语史研究(北京 100732)。 内容提要:上古汉语中,繁复的第一人称代词“格位”系统似同时存在清晰和模糊两种倾向。历史如果朝清晰的方向发展,就可能最终呈现一个比较严格的第一人称代词格位系统;如果朝模糊的方向发展,第一人称代词就可能最终归于一。事实是,后来朝着模糊的方向发展了,中古以后,第一人称代词逐渐归于一,这就是“我”。就上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而言,“不严格的格位”也许比较符合实际。 关 键 词:上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格位”系统 一、上古汉语第一人称代词的“形态”现象 殷商时代,第一人称代词有“我、余、朕”三个,它们语音有一定的联系,语法功能有一定的分工。陈梦家说:“卜辞的第一人称有‘我’‘余’,领格有‘朕’。‘余’和‘朕’通常为王的自称,凡有此二代词的卜辞通常(也有少数的例外)是王自卜的。‘余’可以是主格宾格而不能是领格,‘我’则可以兼为主宾领三格。如此,‘余’‘我’同为第一人称的主格宾格,‘朕’‘我’同为第一人称的领格,它们的分别何在?‘余’‘朕’都是时王的自称,所以是单数的,‘朕’就是‘我的’。卜辞‘我受年’相当于‘商受年’,‘我’是集合的名词,主格宾格之‘我’就是‘我们’。卜辞的‘受余又’和‘受我又’是不同的,前者是受王佑,后者是受商佑。领格之‘我’就是‘我们的’。”[1]96 这也就是说,这三者有“格位”和“数”的不同。“我”表多数,可作主语、宾语和定语;“余、朕”表单数,“余”可作主语、宾语,很少作定语,“朕”主要作定语,有时也作主语。 陈氏所言是对“我、余、朕”三者关系的具有代表性的概括,大体符合事实,但也不尽然。兹说明如下。 可作主语、定语、宾语,表多数。但表多数有时不十分严格。喻遂生撰有《甲骨文“我”有单数说》一文对此加以辨正[2]28。他举出了“我”和“余”同辞的例子: 癸酉卜,王贞,余勿祀我 辛巳卜,王贞,余福酒,我御……三匚?十二月。(《合集》19814) ……王贞,余…… 喻遂生认为:“三句均为时王自卜祭祀之事。第一句‘我’后一字为建筑形,大约为祭祀的场所,句意为:‘余’勿祭祀于‘我’的家庙(?)。第二句意为:‘余’进行福祭、酒祭,‘我’御祭于匚乙、匚丙、匚丁三位先王。第三句意为:‘余’祭祀于祖宗的牌位,先王授予‘我’保佑。每句中的‘余’、‘我’应指称同一主体,特别是第二句,‘余’、‘我’均做主语,其数应该一致,亦即都是表单数的。” 喻遂生还注意到甲骨文中“我自飨”的用例: 惠王贞,我自飨,不其受年?受年?贞,王勿观?(《合集》40095) 喻遂生认为这一例是王自贞,“我自”就是我亲自,与“王自”为王亲自相同,“我”只能为单数。 “余”表示单数,作主语,这是“余”的主要用法。还可作宾语和兼语短语中的兼语,后者是陈梦家没有言及的。例如: 贞: 贞:王有梦,不唯呼余[御] “余”还可作定语。例如: 乙丑卜,王贞:占娥子余子?(《合集》21067) 戊辰卜,王贞:妇鼠娩余子?(《合集》14115)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