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了邓晓芒先生1999年3月发表在《开放时代》的《当代女性文学的误置——〈一个人的战争〉和〈私人生活〉评析》受益匪浅。但笔者细读之余,对文中给当代女性文学总的价值定位和论述过程中的几处提法未敢苟同,于是写下了如下的文字,向邓先生讨教。 首先,评者文中提出的“当代女性文学由于缺乏真正的个体人格独立和人道主义的大背景,而被误置为一种消解女性、最终消解个性的文学”的总论点值得商榷。笔者认为,评者论述有意无意地忽视了写作女性在文本中建构的独特的女性话语,也忽视了文本中女性人物复杂性格中独立自主的一面,而执其女性人物性格中非独立性的一端,给女性文学以“消解女性、最终消解个性”的价值定位有失偏颇。 以《私人生活》和《一个人的战争》为代表的个人化叙事作品,作为90年代自觉意义上的的女性文学,是挑战传统性别文化而进行的反文化书写,这种书写虽然存在这样那样的局限和不足,但在建构女性话语和塑造真实复杂的女性人物形象方面还是作出了可贵的探索,而正是这两方面显示了女性文学为确证女性而不是消解女性、建构个性而不是消解个性作出了有益尝试。 先看《私人生活》,文本中陈染在倪拗拗和父亲、班主任T和先生尹楠的男女关系的书写中将女性人物放于主体和张看的位置上,清晰地显露了作为书写者的女性对男权文化大一统规范下男女性别角色的反转,对两性角色模式的重新定位,也显露了女性写作试图建构独特女性话语的写作姿态。在与父亲的关系中,倪拗拗以清醒的目光看到了家庭生活中父亲的专横、暴虐,明确地意识到“我们对父亲们说‘是’,我们对生活说‘是’,再也没有比这个回答更为深刻的否定。”(《私人生活》第17页,江苏文艺出版社1996年12月版。以下引文只注页码)。她还剪碎了母亲刚刚熨好的父亲的毛料裤子,以表现对男性专制下女性听之任之、无动于衷的从属角色地位的反动与叛逆。在与班主任T的关系中,倪拗拗不愿随波逐流,不愿附和其他学生为虚伪的T唱赞歌,在遭到T的百般冷漠、刁难和愚弄下,她没有惯常女性的那种对以T为代表的不公的权利机制的俯首帖耳和逆来顺受,而时时生出一种对立和怨恨情绪,在T的报复式的罚其扫雪事件中,倪拗拗敏锐地发现:“他不仅控制着我的分数和德行的评价,而且还控制着我的言论、我的思路甚至我的情绪,这一切实在太不公平了!我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屈辱!我为什么总是处于服从他的地位?像一个任人摆布的傻瓜?”(第116页)中学毕业后,面对T的主动追求和不舍纠缠,在与T的那场爱欲发生中,她也不是完全以一个物化欲望化的客体出现的,她很大程度上是为了“等我长大了,我要让他受苦,比如T老师那样的男人”(第20页)和“我见他,只是想让他由于对我的肉体的欲望而痛苦,我喜欢看见他备受折磨的样子”(第136页)的付诸实现。正因为这样,倪拗拗没有沉溺在和T的肉体愉悦中,而清醒地诅咒那是一种“魔鬼的快乐”(第144页)。并事后有着清晰明确的自省:“我由此想到,这个世界是通过欲望控制着我们的,当我们走过很长的道路之后才会幡然悔悟。只是这时我们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第145页)这里,女性的自我探求、自我欲望实现、自我认识、自我反思已然标示出女性人物性格中独立自主性一面的初具端倪。 ………… 点击附件浏览全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