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重申知识即美德》 教育的要旨即对卓越人性的促进
当诸神隐退,人的存在限于平庸化的漩涡。在虚无的时代里,教育何为?显然,教育必须要超越自身的物化和技术化,应该要担当其激励、引领、启迪优良人性的使命。个体的发展不再是基于外在的权威主义的控制,而是基于自我内在地对人性卓越的追求。卓越并非相对于他人而言,而是面对自我人性,是自我人性的显现,显现自我人性中更高级的存在,显现人性中的理性。我们就是在人性中高贵部分的发扬中,使自己成为不断追求卓越的存在。在这个意义上,卓越不是对存在者的描述,而是对存在本身的描述。个人存在所显明的空间本身是卓越的,每个人的存在所敞开的空间显明其作为人的理性的高贵,这种卓越非关社会事功,不是对行为本身结果的评价,而是对行为背后所显明的人性的意蕴的评价。由此,理想的教育无疑就是对人性卓越的促进。 教育何以引导个体存在的超越?个体存在的平庸化,一个重要的表征就是个体存在的自我锁闭,先在性设定了自我发展的的围栏。教育对与个体人性的卓越之引领首要的就是引导个体发展的开放性。一旦年轻人把自我的发展局限在封闭性的自我欲求之中,缺少对世俗生活之上的更高事物的开放性,他们渴望平等地进入成人世界的欲求,实际上就可能导致一种盲目的自负。价值失序,个人失去了自我认识的标杆,人格磨砺的路径短缺。布鲁姆曾提到“自卑是自我提高的基础”, 一旦年轻人自视甚高,没有为他们可以对比着去衡量自己的人留下什么空间,个体精神发展的空间就极大地被自我先行局限起来,超越的路径就被阻隔。这意谓着教育需要以恰切的自知,来引导个体向他人、向更高的事物开放,保持个体价值世界的张力,避免个体存在的自负。 这是从消极之为维而言的,即从清除自我发展的障碍而言。从积极之维而言之,教育何为?所谓平庸之人,按照《简明牛津词典》的解释,庸人是指一个欠缺人文文化的人,一个只对物质和日常事务感兴趣的人。 按照施特劳斯的解释,平庸的核心就缺少对美好事物的经历。 正因为缺少对美好事物的体验,个人的生存就局限在可见的日常生活事务之中,对世俗生活事物的计算自然地就成了个体生命的常态,对日常事物的计算成为生活中的主要追求,个人无法超越日常事物而达到对更高事物的追求,个体生命由此而显现出功利化和物化。真正好的教育就是给人以美好事物的经历,对美好事物的追求是一个人走向卓越的根本的路径。良好的教育就是要激活人的美好事物的经验,把个体引入对于美好事物的无条件的追求之中。 正如柏拉图所言,“凡事开头最重要。特别是生物。在幼小柔嫩的阶段,最容易接受陶冶,你要把它塑造成什么型式,就能塑造成什么型式。” 每个人最初所受教育的方向更容易决定以后行为的性质,从个体生命发展的现象学的视角而言,早期的教育或者是个体早期的教育实际上是奠定个体内在生命精神发展的结构。这种内在精神结构就是一个人的长期生命发展的生命的意向性基础。所谓习惯成自然,年少阶段形成的生命习惯实际上就成了个体人生发展中的第二自然。 这意味着就早期教育而言爱与美在其中的重要性,爱与美的教育就是要给一个人的早期教育奠定美好事物的经历。“为了培养美德,儿童们最初听到的应该是最优美高尚的故事。” 早期音乐教育的基本目标就在于培养正确的爱,也就是“对于美的有秩序的事物的一种有节制的和谐的爱”,其最后目的即达到对美本身的爱。 这样一种生命的体验实际上是一个人成为有教养的基础。当早期教育过于功利化、功用化,就弱化了儿童对于美好事物内心的经验,实际上就是弱化了一个人的生命的高度。在这个意义而言,所谓保卫童年,保卫童心,就是要尽可能免受习俗事物的过度侵入,保持对于美好事物的生动的体验与张力。个人早期教育中美好事物的经历,成为一个人教养性教育的根基,而这种根基的匮乏,无疑直接削弱了一个人教养的可能性。 教育之于人的卓越,内在要义就是自我的不断敞开,把个体置于对整全的追求之中,置于智慧之爱中。整全是不可能达到的,但我们可以无限追求它,在对整全的追求中获得自我人性的完整性生成,人性的整全乃是世界整全的认同和内在化。正是在这个意义,好的教育就是引导个体如何走向哲学和政治。古典人文学科,算数、几何、天文、音乐引导个体认识宇宙的道,感受世界的和谐与秩序;修辞、文法、辩证法引导个体更好的说话,在言说中显现真理,显现逻各斯。一个人在内心中间见证了逻各斯,见证了人的存在的原型,分享了善的理念,就会在它的言说中显现,而言说本身就是最重要的政治。亚里士多德言称“人是政治的动物”与“人是会说话的动物”,正是看到了语言与政治的互通性。也正是在这个意义,哲学与政治走向统一。走向成年期的教育旨在引导个体走向哲学和政治,担当作为自由人与公民的使命,这实际上就是大学教育的基本含义。 古典大学以神学、医学、哲学和法律为基本学科。神学和哲学是引向道,医学呵护人的肉身,法律是政治的体现,古典大学注重的正是对卓越人性的追求。在这里,大学就是引导人走向政治与哲学生活的高级学问,公民科学与自由教育乃是大学的中心。大学就是以哲学和政治以基本内容,以培养自由人和训练公民为中心的学问。自由人是的理性灵魂的完善,公民是理性灵魂在现实中的实践形态。自由人以理性灵魂的卓越为取向,培养自由人,启迪人的心性,在这个基础上引导个体走向社会,承担公民的责任,个人由此而在实际生活中走向一种完整性的存在,这才是大学教育的最终目标。大学教育应该是充分激励人性的教育,大学教育的中心是扩展人的心智,锻造人的智慧,造就卓越的人格,大学本身也意味着对于个体人格卓越的开放性的引领。 就个体成长而言,教育关注人的卓越呈现出两个基本的层次与不同的重心,这意味着教育应该作为一个整体:低龄阶段教育乃是奠定生命的基础,以对美好事物的渴求来孕育优良的内在生命结构;在此基础上,随着年龄的生长而不断的锻造人的心智,扩展人的世界,以自由人格的完成,促成个体人性的卓越。所谓人格之卓越不是一种终结性的状态,它本身就是意味着向更高人格、更高人性的追求。这才是我们所说的教育开放性的要义,即在任何时候保持更高人格的开放性,这意味着教育是没有终点的,这才是教育开放性的灵魂之所在。 当教育失去了对人性卓越的更高欲求,而停留在日常生活的简单适应之中,本身就意味着教育的封闭与终结。技术越扩展,人类异化的可能就越大,个体越容易陷于平庸之中。在这个意义上而言,人性的卓越乃是现时代多么紧迫的任务!教育要鼓励人去超越日常生活方式,拓宽我们的生活空间,促进成熟个性的生长,以减缓个性存在的均一化。(刘铁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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