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奕纯的最新散文集《一毫米的高度》(作家出版社)是我在回乡度假的高铁上读完的,文字是他一如既往的风格,激情澎湃,散发着一股飞扬的力量。 初识陈奕纯,知道他是一位了不起的画家,孜孜不倦画了四十多年,作品悬于人民大会堂等国家重要场馆,可谓成就非凡。后来,他签名赠我几本散文集,拜读之后,才知道他还是一位了不起的作家,大大小小的奖获过许多。于是向他约了几篇散文,发表于我编辑的《中国纪检监察报》副刊,为本报锦上添花,反响很不错。 我喜欢陈奕纯的画,高山长河、太阳天空、田野荒漠、大树小草……总给人气势磅礴、辽阔无垠之感。我同样也喜欢他的散文,他的文字是他绘画的语言承继、思想的深层表达。他的文字轻巧细致,饱含热度和力度,表达了他深刻的情感内心和灵魂。“当天地间的大美,世间映入我眼帘的大爱,如春潮涌动,如涛如澜,浩荡而来,冲撞我的心的堤岸,有限的画卷容纳不了,描绘不尽,需要在更宏大更广阔的背景,作深邃悠远的叙说,我便求助于文字,于是,我放下画笔进行散文创作。”文如其人,他的散文,正像他火热的心,以真诚的情怀,迸发出灼热的激情,赢得了众多读者的心。 美国作家斯蒂芬·金在《写作这回事》中说:“关上门,把世界锁在门外。”真正艺术家的创造,无不是远离喧嚣,跋涉着一个人的心灵苦旅。陈奕纯正是这样一个艺术家,他的心灵苦旅,是飞扬的,飘逸的,永远向上的。 《一毫米的高度》是来自陈奕纯灵魂深处的真诚倾诉,真正“称得上大美的,揭示生命本质的,能够经得起岁月淘洗的艺术,都是创作者一毫米一毫米攀登的收获,因为,真正的艺术,没有一毫米的捷径可走。”这是陈奕纯对艺术的认知!其实,他笔下的一毫米,恰是他胸中万仞山壑的精神的发现和抵达。“一幅画还没有完成的时候,一直是躺着的,画的高度,是画家一毫米、一毫米这样画上去的。”漫长的绘画过程,好比那些没日没夜痛苦的困惑、参悟和求索,乃至于后来的孤独求生,一毫米、一毫米地在黑暗里求生,在悬崖上攀登,上一步紧跟着下一步,下一步紧跟着上一步,一步走错,全盘皆输,没有谁能体悟到那种痛苦的折磨。这是陈奕纯写他绘画的感受,何尝不是写他书写汉字时的感受呢?艺术的精神从来都是相通的。 曹丕说:“文以气为主。”陈奕纯的散文,有一种向上、向善、向美的沛然之气,灵动勃发,时时如春风拂面,给人以雄阔的生命意识,让人感受到一颗跋涉追求的不倦心灵。生命,向美的境地漂流。他这样写韩愈,他“是一个非常纯粹的人,他把一种无意识的快乐写成了诗,让我们一代一代吟唱;但他却把一种与生俱来的大忧患、大痛苦浓缩成了一杯酒,独自一个人苦饮”(《着了火的霞光,着了火的山》)。他写《大地的皱纹》,“小路是大地的皱纹,小路有多么细密,大地就会有多么苍凉。”“我这一辈子,潜心书画艺术创作,立大志、刻大苦,走得最多的,是没有路的路。没有路的路,一开始,特别平坦、特别顺利,但走到最后,常常是绝路。没有路的路,是一个人一生当中的险途,是胜景。” …… 这些文字,无不带着作者的血泪歌哭,使审美个体的意韵和内涵得到了充分的挖掘和提升,呈现出一篇篇丰厚精美之作。 散文是中国的主流文学,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先秦诸子散文、汉赋晋骈、唐宋文章、明代小品、以及五四时期与当代散文的勃兴,留下了浩如烟海的精神食粮,形成了丰厚的、正气浩然的散文传统,而中国书画艺术更是国学之独有之精粹,读陈奕纯的散文,能感受到他受传统文化影响之深、之正、之纯,其文字是从传统文化的肥沃土地上生长出来的壮美的树和花。 陈奕纯提出了“画家散文”的概念,他认为这样的散文作者必须是画家,而且是要有相当造诣、独特见解的画家。这些画家创作的散文,能成功地将绘画技巧转化成文学语言,这些绘画当中的技巧和美学思想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一种美的发现、美的创新以及情的宣泄,是在水墨中顿悟人生;能得益于绘画的长久滋养,注重内在的感觉和诗化的抒情。且不说陈奕纯提出的“画家散文”概念是否狭义,却是标明了他的艺术思索和艺术实践。完全可以想见,绘画让他的想象力、联想力、创作激情得到了很好的锻炼和培育,书画的元素成为他散文创作的强大的艺术创造力。 好的作品要有深厚的思想内涵和独特的审美价值,唯有此,才能够深深地打动人心,才具有向人的灵魂进击的力量。这是陈奕纯心中始终飘浮着的一根红线,他从中一次次品尝到艺术成就的快感,也一次次品尝到艺术追求的痛苦。 “我的眼中之景心中之美,从躺在地上的画布一毫米一毫米延展创作,到挂在墙上呈现出要表达的美时,我是感到最幸福快乐的;当一篇文字,充分地表达出我的思想和情感的时候,是我最感到幸福、快乐的。”可是这样的幸福与快乐,如昙花一现。当他沉浸在收获的喜悦中,也即是他转身上路的时刻,他行走在寻找与呈现的漫漫旅途上,眼前是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路,永远行走在追寻的路上。 永远地追寻,也就是永远的心灵苦旅,只是这苦旅涨满了生命的飞扬。这或许是一个有责任感、有追求的艺术家真正的生命归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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