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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古典文论中“心”范畴及其与中国之关联(2)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东疆学刊》2011年3期 王向远 参加讨论

    二、“心”与“人心”,“心”与“词”
    在日本古典文论中,“心”作为一个重要范畴,贯穿了整个日本古典文论史,无论是和歌论,连歌论、俳谐论,还是能乐论,“心”都是一个重要范畴。
    对“心”这个词最早反复运用的,是8世纪歌人藤原滨成(724-790)的《歌经标式》(772年)。该文直接用汉语写成,是日本现存最早的歌学与文论著作,开篇即云:“原夫歌者所以感鬼神之幽情,慰天地之恋心者也。”又说:“夫和歌者,所以通达心灵,摇荡怀志者也。故在心为志,发言为歌。”其观点与表述明显受到了中国汉代《毛诗序》的影响,只是将《毛诗序》中的“诗”置换为“歌”,而对“心”的运用与理解,也不出《毛诗序》对“人心”的规定。
    到了10世纪初的《古今和歌集序》(一般认为是纪贯之所写,包括用汉语写成的“真名序”和用日语写成的“假名序”),“心”由一个重要名词,而擢升为一个核心概念。所谓核心概念,就是说它已经具备了范畴的性质,成为立论布局的眼目。
    《古今和歌集序》赋予“心”两种基本规定。第一,心是“人心”,文学作品产生于心,或者说,人心是作品的精神本原。《古今和歌集·真名序》云:“夫和歌者,托其根于心地,发其花于词林者也。”《古今和歌集·假名序》:“倭歌,以人之心为种,由万语千言而成。”在这里,“心”就是文学创作的源泉。这一观念与上述的《歌经标式》相同,明显受到了中国古代诗论的影响。《礼记》云:“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人心之动,物之使然也。感于物而动,故形于声。”《毛诗序》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朱熹《诗集传序》曰:“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余出。”唐孔颖达《诗大序正义》云:“蕴藏在心,谓之为志,发见于言,乃名为诗。言作诗者,所以舒心志愤懑,而卒成于歌咏……保管万虑,其名曰心;感物而动,乃呼为志。”《古今集序》关于“心”的看法,未出此论。
    《古今和歌集序》对“心”的第二个规定:“心”是文学作品的内容。与此相对的是“心”之外在表现的“词”。既然“人心”是作品的精神本原,作品是心的外在显现,将“心”加以显现的,则是“词”(辞),亦即语言。在日本古典文论中,《古今和歌集序》最先提出了“心”与“词”这一对范畴,成为此后日本古典文论中的基本范畴之一,“心”、“词”之辨也是此后日本古典文论中的重要论题。关于心与词的关系,《古今和歌集假名序》在评价平安王朝初期的歌人在原业平(825-880)的时候说:“在原业平之歌,其心有余,其词不足,如枯萎之花,色艳全无,余香尚存。”在这里,“心”与“词”是一对矛盾范畴,用现代术语来理解,“心”是内容,“词”是形式;“心”是思想感情,“词”是语言表现。“其心有余,其词不足”,就是内容大于形式、精神溢出语言。
    日本文论中的这一“心”与“词”之辨,与中国文论中的“言”与“意”之辨,其形态基本相同。
    《庄子·天道》云:“世之所贵道者,书也。书不过语。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讲的是言与意的关系。汉代杨雄《法言·问神》云:“故言,心声也;书,心画也。”梁代刘勰《文心雕龙·原道》云:“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言之文也,天地之心也。”宋代欧阳修《六一诗话》云:“若意新语工,得前人所未道者,斯为善也。”明代胡应麟《诗薮》云:“乐天诗世谓浅近,以意与语和也。若语浅意深,语近意远,则最上一层。何得以此为嫌!”这些讲的都是“心”与“词”的关系。但比起日本的“心”与“词”的单纯性,中国文论中的表述要复杂得多。其中,在许多情况下,“心”又表述为“意”。《说文解字》对“意”的解释是:“意:志也,从心,察言而知意也。从心,从音。”可见,“意”从“心”来。“词”在中国古典文论中又常常表述为“言”或“语”,而“心词”关系则又表述为“言意”、“语意”、“言心”、“意心”等不同的范畴。从比较语义学的角度看,日本的“心”与“词”之辨,是对中国的言意之辨的简化。在日本古典文献中,有“言”字,日本人训读为“こと”(koto),相同读音者还有一个“事”字,可见在日语中“言”与“事”同源。“言”是“事”的反映,“事”是“言”的内容。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行”(《论语·子路》),这里讲的实际上就是“言”与“事”的关系。日语中的“言”与“事”词义与此相吻合。不过,日本古典文论中的“词”,不是孔子所说的“辞达而已矣”的“辞”。孔子所说的“辞”是一般的语言表达,而不是文学性的表达。在这种前提下,“辞达而已矣”讲的是辞(词)只求达意,不必做过分华丽的修饰。而日本古典文论中的“词”读为“ことば(kotoba)”,又可标记为“言葉”,又有“詞花言叶”(しかことば)一词,可知在日本人看来,“词”是花,“言”是叶,“词”比“言”更具有美化装饰意味。换言之,“词”是指美化了的“言”或“语”,亦即文学语言。所以,当指称文学语言的时候,日本古典文论中很少使用“言”字或“语”字(“言”与“语”在古代日语中的意思基本相同,都是指词语、言语),而是通用“词”字。这样一来,“词”就不仅指文学语言,更指文学的修辞性与外在形式、整体风貌。在文学的外在形式、整体风貌这个意义上,又有文论家将“词”置换为“姿”。总之,在日本,“词”与“心”完全是一种文论概念,“心词”关系也形成了形式与内容、内在与外在的矛盾统一关系。而中国古代的“言意”之辨,不仅是一个文论问题,也是一个语言学、哲学问题,所以言意之辨的蕴含较为复杂。日本古代的“心词”之辨仅限于文论范畴,与中国的“言意”之辨相比,日本的“心词”之辨,其论题比中国单纯,表述比中国单纯,内涵也比中国单纯。
    在“心”与“词”的关系上,中日两国古典文论都主张“心(意)”与“词”兼顾。日本著名作家、歌人鸭长明(1155-约1216)在《无名抄》(1211年)中提出:“‘姿’与‘心’相得益彰。”著名歌人、文论家藤原定家(1162-1241)在《每月抄》(1215年)一文中认为:所谓“心”就是“实”,“词”就是“花”。和歌如果无“心”,那就是无“实”;如果说要以“心”为先,也就等于说可以将“词”看成是次要的;同样,如果说要专注于“词”,那也就等于说无“心”亦可,都有失偏颇,应该将“心”与“词”看成是如鸟之双翼。所以他指出:“心与词兼顾,才是优秀的和歌。假如不能心词兼顾,那么与其缺少‘心’,毋宁稍逊于‘词’。”连歌大师与理论家二条良基(1320年-1388年)《十问最秘抄》(1383年)云:“偏于‘心’则‘词’受损,偏于‘词’则‘心’受损,此事应小心。以‘词花’为要,辞藻华丽而有吸引力,也很有意思;以‘心’为要,用词却牵强粗陋,则不可取。”讲的都是“心词兼顾”的问题。这与中国文论中的相关主张,如,梁代刘勰的“情信而辞巧”(《文心雕龙·征圣》、晋代李轨的“事辞相称”(《法言注》)、唐代柳宗元的“言畅而意美”(《杨评事文集后序》)、宋代王巩的“语新意妙”(《闻见近录》)、陈岩肖的“语佳而后意新”(《唐溪诗话(卷下)》)、陈师道的“语意皆工”(《后山诗话》)等等,同出一辙。
    上引藤原定家在主张“心词兼顾”的同时,又说:心与词两者不能兼顾时,“与其缺少‘心’,毋宁稍逊于‘词’”。还说:“不能在歌之‘心’上有创新,只在用‘词’上费心思,若以为这样就可以做出好歌来,是完全不可能的,只能弄巧成拙。”是主张以“心”为先,以“词”为辅。同样,二条良基在《连理秘抄》(1351年)中也提出:“应以‘心’为第一。”他认为连歌创作“应把‘心’放在第一位,抓住此根本,就可以咏出意趣盎然的歌句。只记得连歌会上的歌句,摭取古人的陈词滥调,不能独出匠心,翻来覆去,无甚趣味。”又说:“‘词’只是表面上的东西。要在‘心’的方面做到神似,才会使寻常的事物显出新意。”这些以“心”为主、以“词”为辅的主张,与中国古典文学中的“诗以意为主,文辞次之”(宋代刘攽《中山诗话》)之类的主张,也是相通的。
    日本古典文论由“以心为主”出发,进一步提出“心深”的概念。例如,藤原公任在《新撰髓脑》(约1041年)一书中云:“凡和歌,心深,姿清,赏心悦目者,可谓佳作……‘心’与‘姿’二者兼顾不易,不能兼顾时,应以心为要。假若心不能深,亦须有姿之美也。”在这里,藤原公任将“词”由语言扩大为一种形式风貌,称之为“姿”。值得注意的是,他在强调“以心为要”的同时,提出了“心深”的主张。此后,俳谐大师饭尾宗祗(1421-1502)在《长六文》中,从连歌创作的角度,提出了“心深词美”论。他说:“若想作连歌,就要将古代心深词美的和歌熟稔于心,并能随口吟诵,自然就可得其要领。……和歌是动天地、感鬼神之道,不走正直之途,必定事与愿违。故古人云:‘语近人耳,义贯神明。’此话虽深奥,但无论何人,只要用心至深,必能领受神佛之意。”藤原公任和饭尾宗祗的“心深”的主张,与《古今和歌集·真名序》中的“语近人耳,义贯神明”的意思完全相通。“义贯(贯字一本作通)神明”,就是讲意义要深。“心深”与此前中国唐宋文论中的“意(义)深”、“旨深”等提法,也是一脉相通的。例如,唐代刘知己提出:“辞浅而义深”(《史通·叙事》),宋代王洙主张“意深而语简”(《王氏谈录》),宋代陈岩肖主张“辞壮而旨深”(《唐溪诗话》)等等,都是相同的意思。不过,中国古典文论中的“深”字,是要求文学作品在“心”、“意”、“旨”方面要深刻,有深意,要凝练、含蓄、蕴藉。相比而言,日本古典文论中的“深”则主要不是深刻之意,只要求和歌之“心”的表达不要太直露、太直接、太明白,不可一语道尽,而是要讲究“余心”、“余情”,要有象征性,要含蓄、朦胧、暧昧、婉转、幽婉、幽远、幽深,用日本美学中的一个重要概念来概括,就是要“幽玄”。
    “心深”的要求,在藤原公任的《和歌九品》中也得到了集中体现。藤原公任以“心”为核心概念与批评标准,将和歌分为“九品”,其中包括“上品”、“中品”、“下品”共三品。这三品再各分三等,共九品,并结合具体的和歌作品加以评析。藤原公任所推崇的最高的品级“上上品”,其特点就是“用词神妙,心有余也。”并举两首和歌为例。例歌一:“只缘新春来,/云雾蒸腾,/吉野山面目朦胧。”例歌二:“明石海湾朝雾中,/小岛若隐若现,/仿佛一叶扁舟。”两首和歌的共同特点就是“用词神妙”,写出了一种暧昧朦胧之美。这有助于我们理解藤原公任的“心深”之“深”所指为何。在藤原公任看来,“上上品”的和歌应该是“用词神妙,心有余也”;“上中品”的和歌应是“用词优美,心有余也。”“上下品”的和歌应是“心虽不甚深,亦有可赏玩之处。”这三个品级都要求“心深”,而“中品”则对心之“深”没有要求,例如,“中上品”是“心词流丽,趣味盎然。”有“心”即可。“下中品”则是“对和歌之心并非完全无知。”而“下下品”则完全谈不上有“心”了,是“词不达意,兴味索然”。
    值得一提的是,上述藤原公任的《和歌九品》以“心”与“词”一对范畴来给和歌品级的思路与做法,与中国五代宋初时期的诗人文彧(生卒年不详)的《文彧诗格》的思路与做法十分相似。文彧以“意”与“句”为一对范畴,将诗歌分为“句到意不到”,“意到句不到”、“意句俱到”和“意句俱不到”四种类型。其中,文或所谓的“意”相当于藤原公任的“心”,“句”则相当于藤原公任的“词”。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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