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文学形式主义起源于二战后哲学(现象学)的衰退,它与思想场中结构主义的出现密切相关。萨特曾在《境况I》中宣告了某种现象学形式主义,但战后他的实践哲学和介入理论导致其作品的形式削弱,成为结构主义者攻击的薄弱环节。德里达试图找回哲学的至尊,他以尼采和海德格尔的名义,谴责结构主义威胁创造行为,揭露结构分析的技术主义,但他同时借文学形式主义摧毁逻各斯中心主义。雅各布森把诗歌行为定义为纵聚合轴在横组合轴上的投射,对海德格尔关于诗的现象学定义“言语言说的空间”进行了有效的形式化。巴特揭示出意识形态的生产和再生产机制是完全受一个语言结构事实支配的一个特定符号学系统,既颠覆又完善了萨特的思想。可以说,是文学形式主义侵入了哲学空间并推动哲学扩大其自身的界限,由此革新了哲学的问题域。 关 键 词:形式主义/现象学/结构主义/意识形态/符号 作者简介:埃里克·马尔蒂,巴黎第七大学当代文学教授。刘晖 刘晖,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副研究员。 一、论(文学)形式主义侵入思想空间 我们的第一个论点是:文学形式主义,在我们将要描述的意义上,只有把它与哲学①的衰退联系起来看才是能够理解的,理解它是如何可能发生的。 这种衰退可以通过一个地点——法国,通过一段时期——战后,以及一种明确的哲学话语得到确认,而这种哲学话语在当时是唯一可能出现的,那就是现象学,虽然它本该盛行才符合历史逻辑,可是终究还是衰退了。这种衰退是由于思想场中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新事物:语言。人们原以为非常了解的这个新事物以一种几近完美的状态出现,如同雅典娜全副武装地从其孕育者宙斯的头颅生出,因而,这个新事物愈发显得出乎人们意料之外。而且,这个新事物还具有一种完美无缺的完整性,同时它以“能指”为全部装备,而这个能指出自人们不太理解的一个用语,即“结构”这个词。语言在其特有的结构中,在笛卡尔意义上好像魔鬼一样,能够在执行自身法则的同时描述这些法则。可以说,它以一种令人难以理解的能力,获得了现象学数十年来试图从意识中推导出来的东西,而且,现象学对意识深入细致的推论与描述尽管连篇累牍,却从未建立其号称真实性结论的绝对可靠性。在某种意义上,现象学可能会(像黑格尔那样)主张,意识本身即其概念,那么由此而来的是,人们对意识及其影子的令人疲惫、循环和徒劳的追求,如同在捉迷藏游戏中那样。②语言——结构主义予以发扬光大的语言——由此见证并造成了现象学的名誉扫地,因为本质直观所特有的明证性名誉扫地,而本质直观就这样将自身变成先验主体性的依据。③ 但是,毕竟有过更模糊不清且不那么耸人听闻的情况,语言对于意识哲学家而言远不是一个问题,反而能成为一种新理论冲击——充分融入胡塞尔开创的异乎寻常的事业。④此外,不是有几个智识之士——他们确实并不总是漠然的,比如德里达——试图清点结构主义亏欠现象学的哲学债务吗?⑤而且,我们看到,在现象学阵营中,至少有一个传教者——最出色的传教者梅洛—庞蒂就欢呼索绪尔的发现,把意义视为内在于语言形式的东西,而且早在《知觉现象学》就开始了。⑥莫里斯·梅洛—庞蒂给人这样的印象:在现象学话语中有足够的出口,而且有足够的可能通道与结构主义相连,这样一切都可顺利进行。 但是,哲学上的问题也许向来无法归结为一个简单的思想开放问题。我们判定为哲学衰退的东西,又掺杂了并不严格属于纯粹思想的范围但属于包括历史、政治、文本、力量关系、偶然个人之立场的因素,应该说,这些因素在十几年当中由克洛德·列维—斯特劳斯、路易·阿尔都塞和米歇尔·福柯发起的一种极端狂暴的、有时漫画般滑稽的进攻维护着,他们攻击现象学最薄弱的环节,因为最暴露所以最薄弱的环节,那就是让—保罗·萨特。列维—斯特劳斯在《野性的思维》(1962)全书特别是第九章《历史与辩证法》中,米歇尔·福柯在《词与物》(1966)的第九章《人及其副本》中,路易·阿尔都塞在《答约翰·列维斯》(Réponse à John Lewis,1973)中,就是这么做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