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表象状态与历史“叙事” 表象状态,亦即以表征/再现/表象的认知活动立场来看待世界,这种认知活动的目的“是把每个存有者带到自身面前来,从而使得计算的人能够对存有者感到确实,也即确定”(19)。这才是现代的本质。对海德格尔而言,图像只是这种现代性本质的一种呈现,科学、企业活动以及历史同样以现代性本质进行运作,亦即以表象的方式来做出说明,以表象当作“证明的方法”(20)。 在现代性的概念下,海德格尔对于历史,有着一段相当长的论证说明: 但是,现代的研究实验不光是一种在程度上和规模上更为准确的观察,而是在一种精确的自然筹划范围和职能内本质上完全不同的规律证明的方法。在历史学精神科学中与自然研究中的实验相当的是史料批判。“史料批判”这个名称在这里标志着整个史料发掘、清理、证实、评价、保存和阐释等工作。尽管以史料批判为根据的历史学说明并没有把事实归结为规律和法则。但它也没有局限于一种对事实的单纯报道。在历史学科学中同在自然科学一样,方法的目标乃是把持存因素表象出来,使历史成为对象。但历史只有当它已经过去时才可能是对象性的。过去之物中的持存因素,即历史学说明据以清算历史的东西,是可以比较的东西。在对所有一切东西的不断比较过程中,人们清算出明白易解的东西,并把它当作历史的基本轮廓证实和固定下来。历史学说明只能达到这一步,这乃是历史学研究所能触及的区域。独一无二的东西、离奇的东西、单纯的东西,质言之,历史中伟大的东西,从来都不是不言自明的,因而始终是不可说明的。历史学研究并没有否认历史中的伟大之物,而是把它说明为例外。在这种说明中,伟大之物是以惯常和平均之物为衡量尺度的。只要说明意味着:回溯到明白易解的东西,并且只要历史始终是研究,亦即是一种说明,那么,就不存在另一种历史学说明。因为作为研究的历史学是在一种可以说明和忽略的效果联系意义上来筹划过去,并且使之对象化,所以历史学要求史料批判作为它的对象化的工具。(21) 在这样的论说视角下,历史之所以在现代性的意义上等同于科学,在于“史料批判”等同于“科学实验”。对海德格尔而言,史料批判与科学实验的相提并论并不在于这两种方法于观察及规律证明的精准度上是等同的,而是在于和“自然科学一样,方法的目标乃是把持存因素表象出来,使历史成为对象”。因之,海德格尔对二者之间的等同性之所以可能的论述进而补充说道:“可以说,在预先计算中,自然受到了摆置;在历史学的事后计算中,历史受到了摆置。自然和历史便成了说明性表象的对象。这种说明性表象计算着自然,估算着历史。”(22) 对海德格尔而言,“现代性”的“表象状态”之所以得以成立需要两种条件,亦即海德格尔所言的“决定性规定”:(一)文本创作者是以“人成为主体”的地位,亦即“人本身特别把这一地位采取为由他自己所构成的地位”(23),来“摆置”对象。(二)对象被摆置得是以“作为一个系统站立在我们面前”。换言之,对象的被摆置并非是任意性的,而是在某种“系统”约制下的摆置呈现,亦即对象的摆置是具有“体系性”的。“体系并不是指被给予之物的人工的、外在的编分和编排,而是在被表象之物本身中结构统一体”(24)。因之,“在世界成为图像之处,就有体系起着支配作用,而且不只是在思想中起支配作用”(25)。如果现代性历史作品,如海德格尔所言,是一种表象状态的文本,“目标乃是把持存因素表象出来,使历史成为对象”;那么现代性历史作品的写作过程:(一)创作者是以“人为主体”的地位来摆置历史对象,(二)对历史对象的摆置是“体系性的”而非“任意性的”。 以“人为主体”的作者,亦即作者“获得对存有者整体的支配”(26)之地位而写出的历史作品,如用文学/文本理论的术语来谈,那么这种历史作品是在“作者‘无所不知的’叙述情境(第三人称全知)”之下而被完成的(27)。这亦是巴赫金文本分类概念下的“独白型文本”:“其中的一切,都是在作者的包罗万象、全知全能的视野中观察到的,描绘出来的”(28);“主人公在作者的构思中是作为客体、作为对象出现的”(29)。这一文本模式中的作者是“无所不知、无法不能的处于神地位上的作者”(30),“一切都从服于他的唯我独‘存’”(31)。换言之,现代性表象状态的历史文品是“独白型文本”性格的文本。然而,独白型文本的作品不一定就是历史作品,例如巴赫金的独白/对话文本理论是对小说的研究中而提出的,那么决定独白型作品中的“历史性”,亦即决定独白型作品中何者可以被定为历史作品,就有赖于海德格尔所言的第二项“决定性规定”:“体系性”。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