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妥协式二次叙述 当文本情节更加混乱,二次叙述不得不用妥协式,也就是用几个方案联合解释,寻找一个合适的方案,搁置或分区轮流搁置不适用的方案。首先,在时间上,文本可能完全没有提供一个情节过程,文本中再现的事件没有时间跨度,例如单幅图像。此时就需要二次叙述来再建前后过程。有的叙述学研究者认为单幅图像构不成叙述。例如美国学者阿瑟·阿萨·伯格(Arthur Asa Berger)非常明确地说:“人们并不认为单幅的画包含叙事内容”。[10]实际上单图完全可以被二次叙述化重建成叙述,方式是假定这个图像场面是过度剪辑的后果。例如下面这幅广告: 画面只有一幅单独的图像和一个快递公司的招牌,读出其中的叙述,需要把两个方案(煎蛋与快递)合成一个方案,而这种需要做出努力的“二次叙述”,正是此类叙述文本(广告)的理解过程,正是广告的目的所在。 “分类学上不可能”(taxonomically impossible),在各种虚构作品中经常出现:会思考的南瓜,会说话的汤勺,会给猫安陷阱的老鼠,变成虫的人。此类因果障碍,正是虚构叙述最热衷于突破的地方。瑞恩认为分类学上不可能“不能说(逻辑上)绝对没有可能,而是实现此种可能性的或然率极小”。[11]此时就需要找出妥协叙述的方案。 阿尔伯对二次叙述提出五种“阅读方法”,其中“分合脚本法”(blending scripts)[12],可能是最有效的,即把虚构叙述世界看成是两个可能因果链的混合:鲁迅《狂人日记》是一个疯子的狂言,也是一个先知对中国社会的剖析;方方《风景》是一个死者说话,也是一个兄弟说家里的事。当叙述者身份无法支撑叙述文本,就只能把文本的发生原因分为几条:一者是可以“还原”的,借此就可以把整个叙述文本基本上理顺,然后就能把不合理的“鬼魂对我们说话”妥协地理解。妥协式的二次叙述,即部分应用自然化方式,部分地放弃生活经验和文化规约提供的准则。 妥协式二次叙述最困难的,是叙述文本对道义伦理有意说得黑白不分是非错乱,例如《红楼梦》说贾宝玉:“原来宝玉生成来的有一种下流痴病,况从幼时和黛玉耳鬓厮磨,心情相对,如今稍知些事,又看了些邪书僻传,凡远亲近友之家所见的那些闺英闱秀,皆未有稍及黛玉者,所以早存一段心事,只不好说出来。”对此,二次叙述者必须看出叙述文本说的不一定是言其所指,而且可能皮里阳秋,说的是反话。明白叙述者“所言非所指”,才能把整个叙述隐蔽的伦理态度弄懂,不用诸方案妥协就做不到这一点。 许多叙述,伦理问题上也要求妥协式阅读。好莱坞大量为黑手党领袖树碑立传的电影,《教父》(The Godfather),《美国往事》(Once Upon a Time in America),之所以大获成功,是因为二次叙述中分开了“这些人的家庭人伦很温馨”与“黑手党杀人贩毒该死”这两种道义,并且在让前者优先控制接受时搁置后者。妥协式二次叙述,并没有与社会道德准则正面冲突:此种电影只能出现在黑手党已经不再能大规模危害社会后。同样,把德国士兵说得比较勇敢的《兵临城下》(Wolf at the Gate)只有在二战伤口已经相对愈合的今日才能映出。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