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刘舰平的第一本新古风诗集《高山流水》中题词:“不惑之年因眼疾深重而得号半瞧。用新式手机写老式句子,让老朋友和新朋友都觉开心……”岂止开心,大家都为他纾解了心头的积虑,庆幸才华横溢、在文坛早有卓著建树的他,借助现代工具和诗的灵光,成功突破黑暗的重围。 继而读到他新、旧体各半的诗集《心象》以及新诗集《我和影子》等,更惊讶他穿越今古,充满奇思妙想的创作能力。我想,目眇沉寂文坛有年之后,借“老调新词”的创作,暂求身心的安妥,只是他初衷的一部分吧? 自先秦、汉、唐、宋、元、明、清等历代至今,中国的旧体诗词曲赋中,多有鸟儿们情感音谱不同的鸣啭。刘舰平的《鸟语》不止是一首意象丰赡,寄托高古的新诗,也是一部别样的中国诗歌史。在审美取向和修辞上,能看到他对古典诗歌艺术虔敬的躬身,也能看到对现代文学艺术的借鉴,有真诚的价值重建精神体验。 刘舰平的《高山流水》曾在形式上有自创文体的追求。他后来写的各种“旧体新词”,更深化了自己对何谓诗的理解和建构。《西江月》中,刘舰平以日常惯见的意象,简朴流美的辞句,更明确表达了自己对诗歌源流的认识和写作态度:“月落西江如磬,韵流丝竹一支。今人老调赋新词,韶乐余音已逝。曲散无痕秋水,微澜渐起风姿。蛙鸣鸟唱诉相思,天籁源头于此。”作为今人,他对兴起于唐,经过五代的发展,极盛于宋代的词似更有创作的热忱。在新的生存语境中,或可把它们当新诗来写。 身处信息时代,人们的生活同样离不开人与自然、人与社会这两大古老的命题,依然需要用新的语汇和技巧表达友情、爱情、怨别、怀旧、乡愁等永恒情感。刘舰平个人的生存困境也拓展了他诗词写作的艺术空间。他感叹“折翅方知无羽,怅然远去惊鸿。苍生造化道不同,纸墨犹当自重。”(《西江月·纸鸢》)手机语音写作日积月累,他别具一格的旧体诗词,蔚然具有“曲散无痕秋水,微澜渐起风姿”的气象。 同时,刘舰平将一些即时感怀注入各种词牌小令,《水调歌头》和《沁园春·秋山》都有个人情志的心理内涵,还有更广阔、深刻的精神意蕴。我更喜欢他一些情境小令,如《清平乐·烟雨桃花》:“烟弥水漫,一夜江无岸。风浣霓裳惊雨燕,碰落桃花几片?谁家少女思春,那年独坐黄昏。依旧纺纱织布,回头呼唤儿孙。”有场景、有人物、有故事,像小说、像戏剧、更是一首耐品味的好词。寥寥46个字,简洁生动勾勒出平凡女性的一生。气韵流丽、诗味婉转。高超的文字技巧化中规中矩的格律于无形,体现了旧体诗词独具的声韵美、整齐美、对称美、参差美。 对于旧体诗词的声韵美,诗人在同好友们讨论时,一直坚持旧体诗词的写作应适于普通话诵读,并用一首五绝《听海》,表达了自己的独特考量:“沧海无格律,潮汐平仄多。涛声谁定调?鸥鸟问渔歌。”言简意赅地道出自然的大象无形,对人类、对诗歌无处不在、无时不有的影响力。 这些用语音手机“听写”的辞章结集为《归去来》。诗人深居简出的生活现状与陶渊明式的“隐居”有相似,也有不尽相同的无奈。“质性自然,非矫历所得”的脾性只怕也差不多。至于“性本爱丘山”,让诗歌返璞归真的志趣,即使跨越几千年的时空,也是息息相通的。“归去来”的,当是“船过青浪滩”后的重生,诗人和他的诗歌都是主语。 早几天在手机上读到诗人微信传来的新作《清平乐·冥想》:“天规地矩,囚我如囹圄。魂弃皮囊轻几许,飘逸青烟一缕。人间欲壑曾留,九霄宫阙云游。赊酒桂花树下,月光偕老白头。”对个体生命终极状态、终极意义的思考,难道不是历代旧体诗词的“留白”吗?诗人正在做他该做的事。欣慰之余,也用手机戏作一首《清平乐·猜想》回应:“蟾宫酒债,多欠君何碍?洗砚星河霞傅彩,字字玑珠好卖。遥猜寂寞嫦娥,含颦舒袖婆娑。得句清新旷古,相邀桂下飞歌。” 知道他从不嗜酒,惟对品味汉字、沉潜诗事情有独钟。因有放不下的念想,自然就有要用一辈子来还的诗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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