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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她心中的她——罗颖诗歌小论

http://www.newdu.com 2024-01-04 《创作评谭》 邹经 参加讨论

    

在南昌学习、生活了二十年后,一次偶然的出国汉语志愿教学,让罗颖彻底适应了独自生活。于是,以中文教育者的身份,她开始旅居欧洲;也因此,她的诗歌里常有这段异域生活留下的痕迹。曾在《星火》上读到过罗颖的一首诗《海豹》,她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叫“冰岛渔夫”。这首诗里有非常细致贴切的观察与想象,透露出诗人的耐心与才华。“渔夫”让人联想到通往桃花源的渔人。张文江先生曾写过一篇《渔人之路和问津者之路——〈桃花源记〉阐释》,指出渔人与问津者根本的区别在于,渔人能够“忘路之远近”,舍一切功利计较。或许“冰岛渔夫”这个笔名也寄寓了这样的追求。除了笔名外,比如“波罗的海”“大地最北端的火车站”“两万秒的时差”“遥远南方的母亲”“躺在斯德哥尔摩的夜”等等,无一不是她旅居时的生活印记。

罗颖的精神游历范围也很广,她一年能看近两百本书,整个人透露出非常文艺的气质。读到她的诗之后,我常常在想,她创作的原动力在哪里?在“文艺”的外表下,我发现了她异常紧张、丰富的内心,这也是她的作品没有流于肤浅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中国新诗的传统中,我们注意到一个有趣的现象:创作早期新诗的很多人也有旅居国外的经历,他们一一解决了一些重大的问题。比如留学美国的胡适尝试用白话文写诗,提出“作诗如作文”的诗观,终于开辟出一个新的白话“文学殖民地”。之后,更年轻的一批诗人如留学日本的穆木天、留学法国的王独清等人,对胡适的诗观感到不满,甚至认为他是中国新诗史上的罪人。因为在胡适诗观的影响下,出现了类似“红的花,黄的花,多么好看啊”这样不伦不类的诗。

年轻人的不满是有道理的。穆木天、王独清等人提出了“纯诗”的理念,就是希望区别于“作诗如作文”,强调诗歌本身的独立性,也即区别于散文和日常语言,以及日常语言所指涉的现实世界。总的来说,他们考虑的仍然是新诗自身发展的问题,为此,年轻诗人们开始下意识地向西方学习。于是王独清开始在自己的诗歌中使用法文词,出现了“咖啡馆”这样在当时的中国尚且陌生的意象——“我从café(法文,咖啡馆)中出来/身上添了/中酒的/疲乏”。留学法国的“诗怪”李金发则试图沟通中西诗歌,希望能融中国古典与西方象征主义诗歌为一体。这些可以说是时代赋予年轻诗人们的使命。

经过几代诗人的努力,新诗形式上的问题——用白话文写作——已经解决了,诗歌的独立性也确立起来了。并且随着现代化、国际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咖啡馆”之类的意象已经能引起我们普遍共鸣了。

新诗一直在发展。发展到一个程度之后,诗歌本身的独立性和自由性、开放性仿佛已唾手可得。后来的诗人不用再为这些问题困扰,那么剩下的问题恐怕就是诗人自身要如何在这片天地里施展拳脚。诗歌作为经验的产物,包括诗人的外在经验和内在经验。我们期待的好的诗歌首先是真切的,也就是说,无论它的外在经验,还是内在经验都不虚假。从这一点上说,罗颖的诗歌是具有这一品质的。此处还需说明的是,虚假并不等于虚构。场景、故事可以是虚构的,但是内在的真实是我们能体会到的。

比如罗颖的《弃船》《寂静之声》《亲爱的佛子》《空即是色》中有一贯的内在声音,甚至可以说是诗人呈现的一个核心困境,也是我们当下缺乏“共名”,处于“无名”(陈思和语)时代的诗人对生命存在价值的一次次叩问。“时势造英雄”,而当时代不再赋予诗人特殊使命,人直接面对的就是自身价值的追问——“只在头脑里捕鲸的渔夫”该何去何从?

被“岸和水”“双重流放”的“弃船”,或者主动游离于“岸和水”,主动进入了“双重流放”的状态,既不靠向任何一条岸,同时又不再在深水中行驰,有点类似于“躺平”。此处“弃船”的意象扣住了一个重大的问题,或许很多人都曾有过这种生命内在经验。如萧红《沙粒》组诗中:“可厌的人群,/固然接近不得,/但可爱的人们又正在这可厌的人群之中;/若永远躲避着脏污,/则又永远得不到纯洁。”虽然在诗中萧红的语言是稚拙的,但是语言所指之物却与“弃船”的“双重流放”相通。这样一种焦灼的状态,一方面源于“如今无人要它再次出发”,因此少了外境的催促;另一方面源于“漂浮与抵达的欲望随吃水线一同模糊/于是存在变得模糊”。这一对“弃船”特点的敏锐捕捉与巧妙表达,使得整个主题更加深入,也探到了更为根本的存在之难题:“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天堂里,我不愿去;有我所不乐意的在地狱里,我不愿去……”这是鲁迅关于天堂与地狱的“双重流放”,何尝又不是在人间的彷徨。

于是自我晾晒、自我搁浅,随之而来的是“对静止的恐惧”。罗颖在诗中作为一个分享者、思考者,她给出了自己的解救之道,即“现在我得和它一样缓慢 安宁/与地面足够贴近/只等待那些上岸的事物/就这样,保持清晰/直到四方的船被我干涸的抚慰填满”。“地面”如“港口”“父亲”一样给予我们安全感,然而这个解救之道留下了一个真诚的破绽——“干涸的抚慰”。既可以理解成抚慰填满了四周的船,因此干涸了;也可以理解成这抚慰本来就是干涸的。《红楼梦》中写黛玉“情情”(对有情之物有情),宝玉“情不情”(对无情之物也有情),而罗颖近乎在写一种“不情情”,即仿佛无情之物试图有情。这里的无情之物并非指无生命之物,而是指有生命之物的一种干涸状态。但是这里的有生命之物渴望给予,这就好像让贫女交出她的宝藏,让受伤的力士献出自己的额珠。

实际上这个难题并没有真正得到解决。在《寂静之声》中,罗颖再次表达了“寂静”意味着什么——“吞没一切声响带来的苦涩/寂静在风,和云朵之中/包裹着世间原初与所有可能……”这寂静像格但斯克港口一样具有包容性。《格但斯克港口》写一个异乡女人的疲惫,并以这份心情观物,物皆着我之色彩——“星期天,波罗的海疲倦”,“在它疲惫的叹息里/任何人都可以扣起帽子,拥吻/哭泣,或者守口如瓶”。但是好的诗人终究是具有出入自由的能力。结尾处:“船与天鹅正靠岸/除去风暴,合影和你/格但斯克港口要收留的还有很多。”特别是最后一笔收尾,整个意境阔大了很多。“格但斯克港口”的收留容纳,是作者跳出小我之后看到的一种属于大地的“厚德载物”。这是根深蒂固于我们传统文化中的,也在我们的民族潜意识里。

但相较格但斯克港口,“吞没一切”“包裹所有”的“寂静”是同时具有诱惑力,又让诗人感到恐惧的,因为“你知道,如果不是现在离去/寂静就会以它绝对的安全/要你弃绝语言(如弃绝疑惑与危险)/就此留下”。为什么说寂静是“绝对的安全”,而语言则有可能是“疑惑与危险”,或至少指涉这么一个“疑惑与危险”的对象?这里触及甚深的“空”与“有”之辨。

在罗颖的这组诗中,有两次提到了“语言”。除了《格但斯克港口》,还有一次是在《弃船》中,她写道:“它会忘记所有路过的水/水是它的日子(就像词语是我的)……”这两首诗共同体现出对弃绝、忘记语言,对寂静、静止的恐惧。而船与火车作为“渡”(古汉语中,“渡”与“度”相通)的工具,成为这两首诗中的重要意象。罗颖对语言和诗歌抱有信念,这是她看见此刻的方式,也是她信赖的方式。借助语言和诗歌,诗人想表达的是她观察到的生活、所处的时间,是她的个人经验,带有含混的美和存在。

研学期间,罗颖在文史哲图书馆里拜读了宗教与哲学书籍。于是,在罗颖的诗中出现《亲爱的佛子》《空即是色》这样的作品,一点也不意外。这里有一种暗合,就是问题意识的暗合。

寂静仿佛要吞噬语言,而语言也是我的日子。佛法中的确存在类似这样的命题,如“言说法空,离言法有”。北京大学南亚学系叶少勇先生曾经讲过《龙树之空观》,应是学者里把这个问题讲得较为清楚的。他花了十几年钻研,就是想弄明白这个命题,而它的重要性就在于,能够阐释“我”应如何存在。《亲爱的佛子》中也体现出这样一种冲动。

诗人前面一系列对“你”的描述,最后写道“你在不可及处/而你,你是我”,就将这种冲动暴露无遗了。其实“佛子”也好,“无名艺术家”也好,都只是一些外在的身份。这个冲动的本质是一种超越于生存、生活层面之上的,对生命品质,即对“我”该如何存在的追求。而世人往往被困在这些夹层中,彼此感到孤独,拥有的只是一颗“薄如蝉翼的慧心”,还有“浑身习性”。或许诗人的现阶段,是强调“空即是色”的阶段,但她也知道“色”与“空”本来就是一体的。只是这个哲学上的难题仍有待无数的白昼去修补,如《黎明》诗中所述。

罗颖所关心的问题是真切的,并不是凌空蹈虚的。她的内在有多大张力,她对外界的关注就有多大意义。《愿大海——》中体现出她的人文关怀是深入骨髓的,且细致熨帖、包罗万象、含蓄深沉。“我想,我应该挽起你们遥远的手”,“每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都对彼此问好了/我也一样/对着马匹,乌鸦,裹着樱花的风/说着问候和赞美的话”,“还有,一些无法脱口的祈愿/以和平为名/如若危难,愿大海——/大海庇护你们”。

(作者单位:九江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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