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书有个副标题:“大师们那些事儿。”我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不得要领的提示。且不说“那些事儿”这个怯懦的词儿与黎戈独标高格的文字是何等不搭调———黎戈无需尾随任何人,人如此,文如此,书亦当如此———更关键在于,这是个低级误读。不错,《一切因你而值得》可以视为一部读书札记,但构成文字之魂的,不是“大师们那些事儿”,而是黎戈本身。那些大师的事儿不过是黎戈借以驰骋情思、摇曳文词、舒展性情的摇椅、渡轮、餐碟、枕榻和梳妆台罢了。诚然,黎戈鬼灵精怪的评点方式,常会予人启迪。在绍兴,她“突然想起张爱玲的手书,小小的字,一粒一粒的,边缘整齐,没有连笔和顿挫,甚少折返修正处,落了笔就无悔的样子,真是个局部有兵气的女人。落笔也好,断情也好,哪怕再是柔肠百转,出手也像挥剑一样决绝”,因为惦记着杜拉斯,下面这段话也就脱口而出:“但是,如果把一个作家的作品做个地质的划分,能够理解的部分划为绿洲,不能理解的,划为荒漠,我相信杜拉斯的作品,肯定是荒漠包围绿洲。”这些评点都相当精妙,但在我看来,与其说它们概括了张爱玲或杜拉斯的特征,不如说它们秀出了黎戈独有的知解力。说得是否准确并不打紧,文学的意味得以丰富和延伸,才是性命所系。这种同时要求铁匠臂力和绣花女巧劲的活儿,正适合黎戈来干,何况,她是以丰富自身的方式来丰富对象的,故越往下读,我们越不关心张爱玲或杜拉斯究竟是咋样的,我们只想看黎戈是怎么看的。 黎戈曾引用尼采的话:“你肉体里的理智多于你的最高智慧中的理智。”这话,别人引用与黎戈说出,味道又有不同,对别人,它只是一条腌制过的格言,对黎戈,它直接显现为诸般文字风情。作为黎戈的文字同行,我有时觉得,与别人相比,黎戈的文字好像多了一种官能,正是那个暂时我不知其名亦无法“强为之名”的官能,赋予她独特的文字表情。 你恐怕还没有听说过黎戈吧?我冒昧建议你,从现在起,记住她,阅读她。黎戈常常让我想起简·奥斯汀,那个整天猫在厨房或随便哪个角落任意书写的英国姑娘,单看她的表情,你还以为她在涂鸦呢,而她呢,也懒得向你端出一副大作家下凡的架子来,甚至,面对那些不配为她摊纸磨墨的大人先生,她还会真诚地露出请教之态。可一旦你拿起她的作品,才读了三行,你就不得不肃起脸来,并下意识地脱下帽子,仿佛耳边飘来一声勒令你“立正”的艺术军号。在我看来,使黎戈成为黎戈的全部理由,就在于,她是黎戈,正如使奥斯汀成为奥斯汀的所有理由,正在于,她叫简·奥斯汀。 延伸阅读 《玫瑰信札》,(法国)康素爱萝·德·圣埃克苏佩里著,侯智荣译,中信出版社2003年4月版,13.00元。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