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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问题在于，宪法不可能对所有问题面面俱到，其着眼的是原则而非具体案例。另一方面，修改宪法的三分之二多数要求使得立法机关在技术上对解决争议无能为力。早在20 世纪初，以本杰明?卡多佐（Benjamin Cardozo）的社会法学派理念为渊薮，主张司法过程应当积极地对社会产生影响，并注重判决的社会影响和社会效果的法学理念逐渐兴起。首席大法官沃伦任内的最高法院推动了美国社会天翻地覆式的变革，并被布伦南大法官发扬光大。自由派的法学理念将最高法院看作是推动社会进步的机构，在自由派大法官控制的最高法院中，他们有时甚至依据自然法（或如弗兰克福特大法官语之“良心”）而不是成文法进行判决。这样的举措一方面遭致保守意识形态法学家的批判，一方面也引发原旨主义者的忧虑，因为这样“随心所欲”的释宪方法，可能在居心不良的人士中造成太阿倒持的结果:法官只依据自己的见解而全无对宪法文本的尊重，这样的倾向无疑是危险的。事实上，《九人》所刻画时代的四名自由派大法官中，有两人都是保守派总统提名的，和自由派巅峰时代的大法官们相比，今天的自由派大法官法哲学的“自由”，更多的是相对其同事的“保守”而言，与往日的道格拉斯等人已不可同日而语。即使是当今的自由派旗手史蒂文斯（John Paul Stevens）大法官，也会在言论自由等问题上和保守派达成一致。真实世界的司法不可能全部在宪法原文中找到答案，也同样不可能让法官随心所欲的释法，自由派与保守派的法哲学分野，体现在倾向的相对不同，而非实践的绝对不同。 虽然所有人都标榜司法独立，大法官的判案不受政治影响。但最高法院从来就没能够逃脱政治漩涡。对于许多难于用法哲学单一裁量的案件，判决背后更多体现的是大法官们自己的政治倾向。这一点在2000 年布什与戈尔的选举诉讼中一览无遗。《九人》花费了三个章节来描述这一世纪案件的审理过程，主宰多数大法官们支持布什的理由并不是法哲学，而是自己的政治倾向。选举诉讼干涉了佛罗里达州的司法系统、并且对整个社会政治产生了深远影响，而这恰恰不是五名保守派大法官过往所主张的法哲学——司法克制与尊重州权。政治倾向和个人的文化信仰在不少时刻都成为影响判决的最关键因素，而最高法院保守与自由力量接近的对比也造就了奥康纳大法官的地位，她也是全书着墨最多的大法官。奥康纳在左右之间摇摆平衡，在70%的5:4 判决意见中投下关键的一票，成为最高法院事实上的“首席大法官”，伦奎斯特法院也因此常常被人们称作奥康纳法院。奥康纳所代表的司法哲学是最为实用而调和的，她将同样的司法准则在不同的案件中细分为不同的标准，并进行违宪审查。例如在种族平权的案件中，同样是涉及少数族裔保留名额的招生政策，一宗被判定违宪，另一宗则合宪，背后体现的是奥康纳对于不同情境的敏感分析。在堕胎等案件的判决中，奥康纳更创立了自己的违宪审查标准并被广泛接受，她在政治上的中间立场使她往往能够以最精妙的方式和多数民众处在同一立场。如在一起同性恋权利案件中，她就巧妙的在不认可同性恋权利的大前提下，仍旧在判决结果中支持了对同性恋人士的实质保护。 最高法院与政治的最敏感联系还不在于此。不同的政治势力都意识到，要想让最高法院的轨迹沿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前进，与其影响大法官们的法哲学，还不如提名与自己立场相近的法官。最高法院大法官提名的过程也因此成为政治斗争最激烈的政治事件。《九人》中既有里根的两次大法官提名如何被民主党参议员们连续挫败，也有布什提名的大法官如何在民主党人的不满下安全过关，更描述了著名的克拉伦斯大法官提名过程中爆发的性骚扰丑闻，让两党在司法政治上的交锋显得惊心动魄。同样引人入胜的还有总统挑选提名人的过程，在详细的考核过程中，总统以什么样的标准与心态去挑选自己提名的大法官，考虑到现在的九位大法官中，有3 位都是被共和党总统提名却最终或多或少的倒向民主党一翼，这其中的故事就更加精彩了。在对2005 年首席大法官罗伯茨就任后最高法院的叙述中，作者托宾的政治倾向也逐渐显露出来。自由派倾向的他不只一次暗示对最高法院保守化的忧虑，更进一步的潜台词则是对2008 年大选的呼吁:如果继续选举共和党总统，则最高法院的保守化将可能为美国带来新的历史性“倒退”。 其实，无论是保守化还是自由化，在一个曾经端坐着约翰?哈兰、温德尔?霍尔姆斯、厄尔?沃伦这些伟大灵魂的最高法院，真正永远不变的是充满智慧的司法制度，和那或许有瑕疵，却总能熠熠发光的司法精神。九人隐秘世界的深处，不仅仅是一连串有趣的生活片断、不止息的政治争夺、以及司法异见背后的理念分歧；更是在平凡与瑕瑜互见的生活中积累的不平凡，是被许多国家欣羡而不得的闪耀光辉。  The Nine: Inside the secret world of supreme court, Jeffrey Toobin, Doubleday, 2007, $27.95(Hardcover)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