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的论述,第一节用对比法,将妍或丑当作两个极端,分门别类地研究它们的形式特征,第二节用比较法将两个极端打通成一片域面,强调形式特征亦此亦彼的相对性。第三节用历史法,通过过程分析,进一步指出妍和丑的内容和形式始终在不断地发展变化。第四节专门探讨人的因素,指出妍丑研究不仅是客观的,而且也是主观的。节与节之间,通过不断的否定,定一个旨意,否定一个旨意,同时又进一层旨意,这种自说自扫,不断否定与超越的研究方法犹如《老子》所说的:“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归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 “无为而无不为”是本文的宗旨,对于“无为”,我再引用一遍王船山的话:“大何不可使小,而困于大?小何不可使大,而困于小?无区可画,困亦奚生”。至于“无不为”,我觉得可以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妍与丑是一个事物相互依存的两个面,作为对立统一的存在,谁也不能被取代。我们的选择可以有所偏好,但同时必须肯定并且尊重对方的存在,千万不要盲目地去排斥另一方面。排斥是不会有结果的,只会暴露自己的无知和偏狭,影响自己学习的进步和发展。熊十力《十力语要》说:“道本不贰而至一,但其发现,则不能不化而为两……,若不明乎此,而遂谓阴阳为二元,则道将成两片死物,又安得有圆满不滞、变动不居之大用耶”。 2、妍与丑的特征需要通过比较才能充分显示,因此,我们无论偏好哪一方面,要想对它进行全面而深刻的了解,就不能受它局限,“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还应当站在相反的角度去进行观察思考,甚至通过对反面特征的了解,从比较中去进一步加深理解。王夫子《船山思问录》说:“一以贯之,圣人久大之成也……未能即一,且求诸贯,贯则一矣。贯者,非可以思虑材力强推而通之也。寻绎其所已知,敦笃其所已能,以熟其仁。仁之熟,则仁之全体现;仁之全体既现,则一也”。意思是说,要了解“一”,必须“求诸贯”,具备全面的眼光。“一”只有放在整体之中,才能显示它的特性。而全面的眼光需要调动研究者的所知所能去“熟其仁”。仁字从二从人,表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儒家将它具体为君臣、父子、夫妻、兄弟,主张“仁者爱人”,爱是人与人之间相互关系的最高标准。这里的“仁”当从本义,指两者间的关系,“熟其仁”就是理解和掌握各种对比关系。对比关系的全体显现,“一”也就昭然若揭了。 3、妍与丑是一片广阔的域面,其中包含了各种各样的风格面貌。叔本华说:“我们无论走人生的哪一条路,在我们的本性内总有若干分子,需在正相反的路上才能得到满足”。我们的创作应当遵从这种人性需要,在妍与丑的广阔域面上,不断地游移变化,寻找最恰当的表现形式,千万不能固守在某一点上。清代焦循在《论语通释》中说:“执其一端为异端,执其两端为圣人”,“圣人一贯,故其道大,异端执一,故其道小”。他举例说:“扬子惟知为我而不知兼爱,墨子惟知兼爱而不知为我,子莫但知执中而不知有当为我当兼爱之事”,扬子、墨子和子莫只知执一,都是异端。他认为圣人的一贯之道就是执其两端而将它们打通成一片域面,然后根据具体情况,趋时知权,“《易》之道在于趋时,趋时则可与权矣……夫扬子之为我,墨子之兼爱,当其时则无弊”,“国奢示之以俭,国俭示之以礼,可以权,治天下如运诸掌”。 他以穿衣作比喻说:“扬则冬夏皆葛也,墨则冬夏皆裘也,子莫则冬夏皆袷也”,圣人的方法是“裘、葛、袷皆藏之于箧,各依时而用之”。 4、书法艺术的发展历史十分复杂,就其主流来说,是从妍到丑,从丑到妍,然后再从妍到丑……的不断交替变化。全息论认为:整体与个体同构,书法历史的发展过程与书法家一生的成长过程同构。孙过庭《书谱》说:“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能险绝,复归平正……”,平正与险绝就是妍与丑的表现形式。根据这个道理,我们学习书法在任何时候都不能一味求妍,或者一味求丑,不能在一条道上走到黑,因为那样会把路越走越窄,字越写越死。我们应当遵照“反者道之动”的原则,在妍与丑的两极中探索和冒险,领悟它们的造型特征,掌握它们的表现方式,最后相辅相成,相得益彰,创造出各种妍丑兼备的风格面貌。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