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弟从电话里告诉我,这次的男送客以远近闻名的“大喝”牛云海为主。这个牛云海酒量极大,自称“一斤润润嗓,斤半刚止痒,二斤不失场”。他不但能喝,还有一套喝酒的策略。前半场死活不喝,无论谁敬,都找各种理由推诿。等大家喝得差不多了,再由他的同盟找个由头,让他有出手的机会。他往往三下五除二就把陪上席的都灌晕了,然后他就“打圈”,即每人敬一满杯,那一杯就是二两半呀,别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哪里还喝得下去,他就缠着不走,往往纠缠到下半晌,把人全灌得歇菜了,才洋洋自得地离去。而这时,等着坐下席的人,已经饿得打蔫了。他在婚宴场合上如此,参加平日里的酒场也是这个套路,不把人放倒不散场。这周围十里八乡的人,无论在什么酒场上和他遭遇,都是人生的一大不幸。 到了正日子这天,我一大早就赶到了表弟家里,一边吃着白菜豆腐五花肉炖的杂烩菜,一边和另两个来陪上席的表哥商量对策。 9点整,大门口众声喧哗,鞭炮礼炮惊天动地,新娘子在两个漂亮伴娘搀扶下进门了。早有迎客的小伙引着三个男送客,绕开拥挤的闹亲人群,来到一间僻静的房子里。我和两个表哥早已在此恭候,八仙桌上,烟、糕点、瓜子、花糖及6个凉菜已经摆放整齐。通过互相介绍,三位送客中,年龄最大、四方团脸的汉子,就是传说中的牛云海,他是新娘子的堂哥。另两个年轻一些的,分别是新娘子的亲哥和亲弟。我从他们的言行举止上,看出大舅哥和小舅子都很拘谨,不像是久经酒场的老手。只有牛云海,目光沉稳,谈吐洒脱,一看就是常在场面上混的人。我们当地的规矩,男送客一般就是新娘的哥哥和弟弟,所以,在当地,背后称这种席为“舅子席”。 都落座后,我喊了一声:“上菜!” 我们坐的是老式的八仙桌,正好8个人:客三人,酒陪三人,还有一个“酒官”,一个“水官”。座次是有讲究的:牛云海和大舅哥坐在里面的两个位子上,面对着门,牛云海居左,大舅哥居右;小舅子坐在牛云海右手边侧面,和他隔着一个角;我和小舅子并排而坐;我的两个表哥坐在我的对面;酒官和水官并排着,背门而坐,俗称“把席口的”,兼着往桌上端菜和往托盘上“抄空”(抄下吃完的空盘子)。 “酒官”和“水官”是当地的戏称,但选的却是百里挑一的好小伙子,不但要长得周正,还得机灵,有眼色。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及时地给客人和陪席的人倒酒倒水,既不能喝酒,上饭之前也不能吃菜。 四个热菜上来了,全是硬菜:清蒸整鸡,红烧排骨,油浸鲤鱼,葱烧海参。酒是高度的蒙山老窖,这在农村是极上档次的。 我吩咐酒官满酒。酒官双手擎着早已烫热的酒瓶,先走到了牛云海身后,正想倒酒,牛云海一掌将酒杯捂住,笑了笑说:“我不能喝。” 我笑问:“咋不喝了?您的大名我可是早有耳闻呀!” 牛云海嘿嘿一笑,眸子里透出几分狡黠说:“我早就戒了。” 我冲他举起大拇指夸道:“您真够狠,连酒都戒了,还有啥不敢干的事儿?” 牛云海怔了一下,不自然地笑了笑说:“没办法,已经喝成酒精肝了,医生说了,再喝就肝硬化了,很容易转成肝癌。” 我抽回手说:“哟!您可别吓唬我,就是喝杯酒的小事儿,别说得这么恐怖。”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