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前人的积累之所以重要,还在于只有经过这一步你才能知道什么是需要研究的问题,什么是前沿课题。吕叔湘先生有一句名言,叫作“切忌一切‘从我开始’”,说的就是有的人闭目塞听,自以为填补了什么空白,自以为有所发现,殊不知别人早在研究,早有成果,他不过是重复或者低水平重复而已。学术发展有自己内在的理路,每一个学科在不同的发展阶段都有它的问题,创新要有问题意识,解决问题是学术创新的动力,关键是要把问题抓准,只有重要的课题、体现学术前沿的课题才能出重要的成果。问题能不能抓准,取决于对前人的学术积累是否了如指掌。 第二则,《外语战略动态》2012年第1期载,美国语言学家大卫·哈里森(David Harrison)20世纪90年代在耶鲁大学读博期间到俄罗斯调查图瓦语。他买火车票时,售票员根本不知道有这个地方。他到了那儿,住在牧民的圆顶帐篷里,观察当地人的手语和口语。问最简单的“走”用图瓦语怎么说,每次问都会得到一个发音完全不同的词。后来他才弄明白,原来在图瓦语里基本上不会模糊地使用“走”这个词。当地都是坡地,当地人说“走”的时候一定是以河流为参照物,要么说“逆流走”,要么说“顺流走”,或者“跨河走”,分别有不同的词指代。如果不是实地调查,在书斋里研究语言学的人可能永远也不会弄明白图瓦语“走”所蕴含的地理信息。 解读:理论创新的根基是实践,脱离了社会实践,关在书斋或象牙塔里是难以研究出真正创新性成果的。语言学具有社会实践性,实践既是激发理论创新的源泉,又是检验理论正确与否的标准。对语言学研究者来说,实践主要是做田野调查,做实验,掌握尽可能全面详尽的语言资料或数据。我国方言研究者、民族语言研究者有做田野调查的传统和技能,其实历史语言学研究者同样需要做相关的田野调查。历史语言的踪迹遗存在现代方言和民族语言中,这是一座取之不尽的宝库,是进行学术创新的基础和源泉。历史语言学研究要想有所突破,有所创新,就要告别仅从文献资料中讨生活的常态。下面我想举自己的例子,稍加说明。我过去研究元明时代北方汉语与蒙古语等阿尔泰语的接触问题,局限在文献考察和第二手方言资料的引用,虽然也有所发现,但观察问题的深度和广度以及结论的真实性、可靠性都很有限。现在同行中有些学者已开始到西北地区进行实地调查,把文献资料与活的西北方言相对照,有许多新发现,对汉语与阿尔泰语的接触历史和规律有了更深的认识。再如,关于复数词尾“们”的来源,有源自“辈”和源自“门”等各种推断2,1995年我在《中国语文》发表《说“麽”与“们”同源》[1]一文,从词义演变、平行虚化、叠置式音变等视角论证复数词尾“们”源于古汉语表示类属的“物”。此文发表后李艳惠、石毓智(2000)质疑:“物”主要表示无生命的类属,“们”只表示有生命的人的复数,何以有这样大的跨越?如果“们”源自中古汉语的“物”,那么“物”应该有与“们”相似的分布,即也应该常用于代词和表人名词之后,可是“物”没有这种用法。[2]袁宾(2001)质疑:在历史资料中尚未发现“我物、你物”或指人名词后用“物”表示同一类或复数用法的实例,因此“物”源说尽管比“辈”源说似乎更好些,但目前为止,它仍然是一种假设,还不能算作定论。[3]几位先生的质疑很有道理,表明我的论证还不充分,还无法使他们确信。后来雷冬平、胡丽珍(2007)描述的江西安福方言表复数的“物”的用法[4]弥补了拙文的欠缺。该文揭示江西安福话“物”可用在一些普通名词、人名、称谓词和人称代词后面表示类别和复数概念。如 :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