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唐宋时期已经普遍盛行着“最爱”的用法,而将《山行》诗中的“坐爱”替换成“最爱”于诗意也没有什么不妥。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测诗人杜牧在作诗之初最先想到的就是“最爱”呢?但诗人出于对诗歌整体意境以及韵律的考虑,最终还是选择了“坐爱”②。“坐”,中古属“平上去入”四声中的上声;“最”属去声。唐释处忠《元和韵谱》:“平声哀而安,上声厉而举,去声清而远,入声直而促。”诗人正是用这“清而远”的“坐”字,传达出了一种含蕴悠长的情调,散发着诱人的魅力③。通过这样的考虑,《山行》诗中的“坐”也应该作程度副词解,跟“最爱”一词中的“最”的作用差不多。 四、余论 “坐爱”极言枫林晚景之独特,纵然尚有其他美景,但诗人唯独钟爱枫林。诗人应该是在一种心平气和的情况下,怀抱着对美景的深切憧憬,任其情感所之,自然而然地走上了寒山之上,走进了日思夜想的秋色之中。可以说,在诗人的内心深处,他早已认为寒山之上就是美景的真正所在。所以,当他被眼前的景色迷醉的时候,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惊诧,而是很自然地停下马车,任自己的思绪飞升畅游于枫林晚景的万般光彩之中。诗人宛然也成了景色的一部分,二者浑然同化。这就是诗人于文字的缝隙处所执意透露出来的微妙信息。倘若理解成“为爱”则无此韵味,不仅诗句直白乏味,而且毫无深层信息可供挖掘。与此同时,全诗的重心也仅仅集中在第三句,既割断了与后句的联系,使其成为互相关系不大的零散文句,而且意境也随之顿降,仿佛于此诗人的情感已经中断,不需要再继续下去。画面上原本存在的那副凝神默赏、如痴如醉的神态也给抽掉了,诗意冲淡了,诗境平庸化了,全诗的感染力和审美价值也大大地削弱了。而释之为“深也”、“殊也”,则加深了第三句和第四句的联系,使其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最末一句更是道前人所未道,言前人所未言,情感一贯而下,如行云流水,不可阻挡。不但表现出经霜枫叶耐寒的特质,同时也闪耀着诗人飘逸豪爽个性的光辉。读之使人胸襟顿开,产生一种朗爽向上的激情。这样一来,诗歌的境界自然开阔深远,所传达出来的情感也更加丰富饱满。 其实,即便将“坐”解释成“深也”、“殊也”,“停车坐爱枫林晚”一句中还是存在原因介词的,只是被隐藏起来,作为一种不言而喻的成分在诗句中彰显着它的价值。我们只是在疏通阐释全诗大意的时候,才需要道出来。这也应该是诗人玩弄文字的一种技巧。 把诗词作品中的“坐”当作原因介词来使用,在宋代以前是极少见的,唐诗更是如此,最为人所知者就是古乐府《陌上桑》中的“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但这毕竟是变例,不能代表整体。窃以为,大概宋诗富理趣,所以诗人们喜欢在诗作中使用作原因介词解的“坐”;而唐诗重韵致,诗人们对字词的使用更为谨慎,故难见此用法。 综上所述,“停车坐爱枫林晚”的“坐”应当作程度副词理解,义即“深也”、“殊也”。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