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晚唐著名诗人杜牧的《山行》诗脍炙人口,既是其七绝的代表,也是历来公认的咏秋名篇。然而,对于此诗第三句“停车坐爱枫林晚”之“坐”,各类中小学教材几乎一律解释为带有介词性质的“因为”、“由于”等,通行的杜牧诗文集和一些专业性较强的作品选,也是如此。有的权威工具书如《辞海》、《汉语大字典》等甚至径举“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以证之,从而使其成为不可更易的“真理”。尤其需要指出的是,张相先生在其巨作《诗词曲语辞汇释》中,更是清楚明白地写道:“坐,犹因也,为也。……杜牧《山行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言为爱红叶而停车也。”[1]P.453鉴于《诗词曲语辞汇释》一书的影响力,学者们在校注杜诗的时候,更是引之以证“坐”义。 将《山行》“坐”释为“因为”、“由于”等,当和明清诗人化用“停车坐爱枫林晚”时的解读有一定关系。如:明张凤翼《题停车图》:“莫怪山中少推毂,停车元是爱枫林。”明释大经《秋晚历游台山》:“平田风日自悠悠,为爱枫林结胜游。”明孙鑛《晓度七里峡》:“为爱枫林色,停鞭憩短亭。”清彭启丰《过枫岩禅院》:“秾华那待三春景,为爱枫林棹再停。”可见,这些诗人在化用杜诗的时候,都是把“坐爱”当作“为爱”来理解。于是,后来的学者们在著书作文时,就沿承下来。 然而,明清时候的诗人们在化用杜诗时,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如:明蔡羽《诸友次高座寺》:“醉爱枫林暮,停车傍狭斜。”“醉爱”犹“最爱”。清于鹤《秋晚池上独坐》:“最爱枫林高百尺,无端落叶自琳琅。”清查嗣瑮《补屋秋色索初白和》:“樊川莫爱枫林晚,来看侬家叶叶霜。”清钱陈群《为徐上复水部题小影兼送之任留都》:“闲情写作山居服,最爱枫林欲晚时。”清乾隆《出塞杂咏九首》(其五):“最爱枫林新似染,折来题句手亲书。”显而易见,在这些诗人的笔下,“停车坐爱枫林晚”的“坐”都不是“因为”、“由于”的意思,而是作表程度副词的甚辞解,义即“深也”、“殊也”。在他们看来,这样的释义更切合诗歌意旨,也与诗人的本意更加吻合。 那么,现在通行的“停车坐爱枫林晚”的“坐”为什么偏偏要解释成表原因的“因为”、“由于”,而不是表程度的“深也”、“殊也”呢?这应该跟诗歌在流传过程中所产生的变异与误读有一定关系,当然,更主要的则是缘于学者们的主观判断与选择。至于其成为一种定论,则是因循古人结论以及尊崇前辈学识的结果。虽然偶有一些学者对前贤的看法持有疑问,但终究没有产生实质性的效果①。 窃以为,“停车坐爱枫林晚”的“坐”应该做程度副词理解,义为“深也”、“殊也”等。这既符合唐宋时人的习惯用法,也切合诗人的原意,更与诗境相吻合,从而传达出诗句独特的隽永悠远的意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