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作者: 沈家煊,中国社会科学院语言研究所,江苏省语言能力协同创新中心。 原文标题: 《从唐诗的对偶看汉语的词类和语法》 原文出处: 《当代修辞学》2016年第3期 唐诗中有三种对偶,分别是工对、邻对和宽对。对于“宽对”,王力先生的观点是“只要词性相同,便可以对”。学界对这一观点进行了讨论,找出了唐诗中词性不同的词对偶的诗句,如不及物动词对及物动词、动词对形容词、副词对动词、动词对名词等,由于汉语不分及物不及物,因此不及物动词对及物动词并没有什么问题。由于语法学界大都认为形容词实际上是动词内部的一个分类,因此形容词对动词也不成为问题。 在学界真正存在争议的是如何解释唐诗中副词和动词相对的问题。文章中沈家煊先生列举了唐诗副词和动词相对的大量例子,并且认为我们的语感中汉语的名词和名词组就能够直接做谓语,而不需要将名词和名词组“变性”为动词和动词组之后再去做谓语。唐诗的动词跟名词相对是副词跟动词相对所导致的,这一现象无法用词性的宽对来解释,在学界也存在争议。学界争议的这两种现象实际上都已经突破了词性相同就可以对的底线。 面对以上的争议,沈先生列举出了学界已有的一些解释并谈及了自己的看法。学界主要存在的解释有“变性说”、“省略说”,有学者认为名词具有指称性和述谓性,有学者认为宽对是“词对而字不对”,还有学者认为宽对的词“结构或句型相近”。文章认为现在对于诗句对偶词性的解释比较混乱,应该从新认识汉语的词类系统,认清我们现在对汉语词类的认识跟汉语实际之间的差异,尤其应该认识清楚汉语动词和名词之间的关系。 文章提出了汉语动词和名词关系的四大特点。其一,唐诗中的对偶只要在声音和意义上字字相对即可,这也就是唐诗中字词的“并置”,而诗人并不十分重视结构关系,因此结构不平行的现象在唐诗中是常见的。文章引用了蒋绍愚先生的观点,即“对仗主要是要求两句中相同位置上的字词性相同”,而字词之间的结构关系是读者自己的推导并非是绝对确定的,如“枕陪寒席带愁眠”中“带愁眠”可以理解为“带|愁眠”或者“带愁|眠”。其二,汉语只有从语篇上讲的“话题-说明”结构和从用法上讲的“指称-称谓”结构,这样的结构形成了中国人理解汉语时话题在前说明在后,指称在前,称谓在后的自然顺序,并且话题和说明之间在意义上的联系十分松散,如在唐诗中“云霞出海曙”这样的句子主谓之间的意义联系并不明确,但是我们都可以看懂这句诗。其三,汉语中有大量的“链式话题结构”,这种结构在唐诗中紧缩成为“递系式”的句子,文章进一步认为汉语“主语+谓语”的句子是两个指称语的并置。其四,汉语中的名词包含动词,形成了“名动包含”的格局。文章认为名词是大名词,动词是一种“动态名词”,兼有动词性和名词性。因此名词充当的谓语可以受副词修饰。 文章最后解释了何为“宽对”。王力先生的词性相同是宽对底线的观点实际并没有错,但将名词和动词的关系认为是分立关系这一说法是错的。文章给“宽对”和“严对”重新定义,认为“宽对”就是可以用动态名词跟静态名词相对,所谓的“严对”就是严格地用动态名词对动态名词,用静态名词对静态名词。最后,文章提出,通过唐诗对偶词性的讨论,我们应该区别出印欧语法和汉语语法之间的不同,建立“大名词”和“大语法”的观念。 (中国社会科学网 张卓晶/摘编)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