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904年8月22号,旧历7月14日,邓小平诞生于四川广安县协兴乡牌坊村。当时名为邓希贤。 公元1920年9月11日,上海黄浦江畔,大雨如注。16岁的邓希贤满怀工业救国的壮志,随同90名中国赴法勤工俭学生,登上法国邮船“昂特莱蓬”号,离开祖国。39天后,“昂特莱蓬”号抵达法兰西马赛港。从此,邓希贤经历了另一种人生。他在法兰西生活了5年2个月又19天…… 透过近一个世纪的历史云烟,我走进一代伟人邓小平的青年岁月…… 当我要创作这个剧本时,绝没有想到这将是对我以往所有的创作的一次颠覆,一种告别。当我开始面对上个世纪20年代邓小平的法兰西岁月时,我突然觉得我面对的是云锁雾绕的高山。高山仰止,难以把握;历史的风云环绕着这座高山,我又难以辨识路径。如何认识青少年时期的邓小平,如何艺术把握、处理这一时期的邓小平,是我的创作能否成功的关键。我只有走近青年邓小平,感受到他,才能准确地艺术表现他。 我找到有关邓小平在法兰西的三十余种书籍,翻阅了近百万字的历史资料,一个真实的赴法勤工俭学的邓小平——邓希贤,真真切切地矗立在我面前。邓小平在赴法勤工俭学生中年纪是最小的,他有一个成长过程,他追随在周恩来、赵世炎、聂荣臻、李富春等兄长的后面。开始他还风光不显,几年后在这些人的影响下,他却能叱咤风云。我有了一种灵感,这份灵感,这份感悟,成就了我创作的《我的法兰西岁月》。 我首先要创造出一个历史的风云际会,一个群星灿烂的星空。在赴法勤工俭学生中,在邓希贤身边,成长了一批后来的革命伟人,他们在法国成立了共产主义小组,创建了旅欧少年中国共产党,那些年轻的“盗火者”深刻地影响着中国革命命运,影响着中国的命运。那些青年人,像耀眼的星辰,闪烁在夜空。我把周恩来、赵世炎、张申府、陈毅、聂荣臻、李富春、蔡和森、蔡畅、陈延年、陈乔年、萧三等人在法兰西的革命活动构筑成剧作的纬线,把邓希贤同他们的关系构筑成剧作的经线。在此经纬线交叉的情节背景下,凸显邓希贤的精神风貌、性格特征和心路历程。 那个时期的历史,风云变幻,思潮交汇,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为了真实再现那段历史,追求历史的深厚感、人物的厚重感,我还表现了邓希贤和周恩来等人一道同赴法勤公俭学生中的无政府主义代表、国家主义代表进行意气风发、痛快淋漓的斗争。同卖国的北洋政府驻法公使,做大智大勇、不胜不休的斗争。以此激情描述邓希贤的革命成长历程,展现他成为职业青年革命家、成为中国旅欧共青团领导人的华彩篇章。于是,剧作有了真实的具体的时代氛围,主人公们置身于真实具体的历史时空中,有了真实可信的历史依托,也易于让观众感受和认同。 我在创作中突然感悟到,伟人既是历史的,又是未来的;既是具体的,又是超越的。倘若展现不出具体历史时空中的邓希贤,人物就不会真实可信;倘若展现不了超越历史时空中的邓希贤,就展现不出伟人永恒的精神力量。我在刻画具体历史时空中的邓希贤时,注意真实地描写他的性格发展过程,命运变迁过程,心路变化过程。邓希贤在法兰西生活的五年时光里,他的人生命运经历过“求学——求生存——求真理”的不同阶段;他的精神世界历经“热望——幻灭——求索——立志——奋发”的不同阶段。他满怀求学之志、一腔报国热忱来到法兰西,满心以为能学到工业救国、实业救国的本领,能在法国的学校里实现自己的夙愿。不料他很快就被现实的命运推向谷底,他没有经济力量维持学业,在法国五年时光里实际上只在学校读了五个月的书,勤学的梦想很快破灭,勤工之梦很快也落空。“一战”之后的法国,经济大萧条时的法国,无工可给中国学生。在艰难险恶的生存环境中,一些赴法的中国留学生,有的精神沉沦,有的绝望自尽。这是真实的具体的历史环境。少年邓希贤的热望破灭了,热望幻灭中的他在痛苦的沉默中求索新路。 邓希贤之所以是邓希贤,在困境乃至绝境当中,少年的他显示出过人的忍耐力和坚韧性,显示出过人的求生欲望与能力,显示出过人的豁达与乐观,这和后来历经三次历史磨难,三度辉煌复出的邓小平遥相呼应,有其历史的意味和必然。此乃性格使然。在法兰西困境中,求生存的邓希贤,遇见了志存高远、才华横溢的周恩来。这种历史的偶然改变了邓希贤一生的命运,也深刻影响了后来中国的命运。我在剧作中用相当多的笔力描写邓希贤和周恩来的相识与相知,展示他们在为共同的理想并肩战斗中结下的动人的友情。 我十分注重描写邓希贤具体的鲜明的性格特征,注意表现他在彼时彼地的真实感受和行为反映。这都是具体历史时空中的邓希贤,没有这种具体难以让观众认同,并且会有人为拔高之嫌,因为我表现的是青少年时期的邓小平,而不是一代伟人的邓小平。用力过猛会拔高,笔力不到会失真,分寸感至关重要。而艺术表现的分寸感又来自于对青年邓小平的认知能力。倘若只注意表现一个真实的青少年时期的邓小平,剧作就会流失当下性。 如何和公众当下的审美取向对接,对我来说,是又一个至关重要的考验。当下的青年追逐偶像,崇拜偶像,歌星、明星光芒万丈,有其必然的社会意识形态需求。社会舆论引导显示出社会精神的健康程度,我创作此剧的一个雄心就是要为青年树立一种青春偶像——革命青春偶像,那就是青年邓小平。基于此,我清醒地认识到《我的法兰西岁月》必须展示让青年喜爱的,让他们有认同感的,生存于具体历史时空中的邓希贤形象;同时,还要表现超越历史时空的邓希贤形象。不表现邓希贤的超越魅力,邓希贤就不能成为后来的邓小平,就难以产生超越历史超越时代的永恒的精神魅力:那就是法兰西岁月中,邓希贤的人格魅力、人格精神和人格理想。他的过人的视界与目光,毅力与胸怀——为解放灾难深重的中国、为解放灾难深重的劳苦大众、为了中华民族的解放和富强、为真理而无怨无悔越挫越奋坚忍不拔的斗争,灵活多变一往无前的策略与气概,是我们永恒的精神财富。 我在剧作中打通一条情感通道,那就是邓希贤、邓绍圣和纪德明三个又是同乡又是同学的友情,他们聚散离合,贯穿全篇,构筑成全剧的情节支架,这一是为了强化剧作结构力量的需要、情节完整性的需要、故事咏叹性的需要,同时也是为了集中展示一代赴法勤工俭学生的精神与情感走向。全剧由邓希贤乘法国邮船起篇,到邓希贤和两名战友在法国警察的搜捕与驱逐中昂然离开巴黎,以此落幕。这种首尾呼应的环式结构,既是为了强化剧作整体结构力量,也是为了创造一种历史的意味:50年后,巴黎机场,军乐队高奏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歌和法国国歌,中华人民共和国副总理踏上了红地毯,希拉克总理代表法兰西民族向他伸出友谊之手,欢迎他历史的造访。 我创作《我的法兰西岁月》,接受了一番灵魂的洗礼,重读伟人,重读革命,重读那一段岁月,仰望那一时期由青年革命家缀满的璀璨星空,感慨万千。所有的感怀尽在剧作中…… 感谢一代伟人邓小平的丰功伟绩,给了我创作的灵感;历史给我的机遇,使拙作《我的法兰西岁月》获得第七届夏衍电影文学奖一等奖;影片又获得第十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电影作品奖,这是对我的鼓励和鞭策! 原载:《文艺报》2007年9月25日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