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文学网-学术论文、书评、读后感、读书笔记、读书名言、读书文摘!

语文网-语言文学网-读书-中国古典文学、文学评论、书评、读后感、世界名著、读书笔记、名言、文摘-新都网

当前位置: 首页 > 学术理论 > 当代文学 >

死亡的深情凝眸,存在的斲伤与眷念

http://www.newdu.com 2017-10-29 中国文学网 [马来西亚]邱苑 参加讨论

    马华作家方路在其微型小说集《挽歌》(2006,吉隆坡:有人出版社)中,以死亡作为其反复吟哦的创作母题。本文通过收录在《挽歌》中的《坐灵车上学》及《河者》这两篇小说的死亡书写与意识,对其生命价值观进行剖析与梳理。另一方面,值得注意的是,作家所运用的象征手法,深拓了作品表层结构的叙事模式背后所包蕴的意涵,透过象征意象的引用,不但强化和升华了作品的题旨,同时也为作品带来了多重阐释的艺术生命力。
    《坐灵车上学》是马华作家方路一篇题材独特、题旨深远的微型小说。作家在短短的篇幅中,以高度的艺术涵量熔铸出作品丰富的底蕴。
    方路以一个儿童的视角——福仔,铺陈出其父亲阿福——一个终日与灵车、棺木、死亡为伍,从事灵车司机此等特殊行业的平凡人物的一生,从而引申出存在与死亡这两个人类生存状态的终极性命题。
    透过福仔坐灵车上学的回忆:“灵车也快老掉牙了,挡风镜松松动动地裂了几块痕,外头的风像是很熟的亲人硬要从裂缝中挤进来。”[2]从中读者可以窥见阿福从事这特殊行业已久。
    对阿福而言,他不知目睹过多少次他人的死亡,“死亡”于他是再熟悉不过的一件事,或许早已麻木,所以他才能够不避忌讳地把上吊身亡的尸首从波罗密树上抬下来。
    然而即使是终日与死亡为伍,“不怕死”的阿福终究也不能幸免于死亡的叩访。关于生死这两大命题,中西哲人都有精辟的阐释,诚如庄子认为,宇宙万物都是“气”的存在方式,人也不例外,人和物的生生灭灭都是“气”的运动结果。“气”聚则生,“气”散则亡,这是一个无始无终的“万化”循环系统,人就是这样一个庞大无边的循环系统中的一个存在物,人无法主宰自己的生,也不能抗拒死,而整个人生过程和整个宇宙的“万化”相比,又是极为短暂的,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却,忽然而已[3]。
    对阿福面临死亡时的心理状态作家没有进行任何描述。唯在阿福举殡那日的场景,方路不露声色地刻画出一个终日与死亡为伍的灵车司机充满吊诡性的生命告别式:“屋外搁了许多灵车,一辆辆像陪死去的亲人那样无奈”[4],“前来帮忙抬棺的人,都是熟悉的刨棺师父、灵车的老司机、掘墓穴的头手、颂经道士,还有戴副老花眼镜的寿店老板。”[5]以往数不尽的千百回同样的出殡场景,阿福可是这一群人中的一员,如今却轮到自己被一帮往昔的工作伙伴所“服务”。我以为这一场景的安置,恰恰展现了方路彰显、揭露人类“生命怪圈”的悖论式存在已臻成熟的叙事策略。这也是创作主体个人独特的生命体验对死亡的审视视角的艺术把握。
    “灵车”无疑是贯穿全篇的整体象征意象,是死亡的载体。篇首作家就以看似不经心的闲淡笔致,对那辆阿福生前驾惯了的灵车进行描摹并埋下伏笔:“那辆黑色灵车歪歪斜斜搁在屋外,四面透风的车厢里,照旧堆了几根粗绳子、白蜡烛、铁槌、棺钉、旧铜锣,还有其他出殡用的工具。”[6]作家含蓄的,回环曲折的告诉读者作为死亡载体的“灵车”的永恒性存在。
    在此援引海德格尔对存在与死亡的立论,对“灵车”这个象征意象进行深层解读与分析。海德格尔对存在与死亡的探索,首先强调“生的被动性”。他说人是“被扔”或“被抛入”世界之中的。也就是说,人不能选择生,人完全是在一个偶然的时间、偶然的地点被别人推到这个世界之中的,我们不能选择属于自己的世界。人是“被给定的”。我们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已经来到这个世界,但还没等到我们真正习惯过来,生命又匆匆去了。[7]
    海德格尔同时也认为,人(此在)与世界(在者)的交融,也有其必然性。即人一旦来到这个世界,就身不由己地必然地成为这个世界的一个部分,按照着这个世界的运转方式去运转。因此,人在世界之中的存在,乃是一个无法逃脱的悲剧性存在。人除了扮演各种角色与这个世界纠缠在一起以外,根本谈不到自由。[8]
    依据上文的立论,仔细推衍开来,我们或许可以把每个存在个体的生命旅程看成似在浓雾中行驶般的,我们无法测知、探勘前路的风景,唯一可预知的是,大家都是朝向一个叫“死亡”的终点站。换言之,每个存在个体无疑的都如同乘搭一部(隐形的)朝向死亡终点站的同车搭客,都是“坐着灵车”沿着生命的轨迹去“上学”,去学习那无从毕业的生命课题,直到“灵车”把我们载抵死亡终站,才能够毕业。人类甚至没有自主权决定这趟旅程的长短,并且丝毫没有意识到“灵车”的存在。这在在地凸显出了生命无法逾越的悲剧性意味。
    方路在文本中颇具匠心地安插了一个意义深远且具高度象征意味的情节:学校儿童节那天,福仔获学业优异奖,福仔他爸受邀到校观礼,把灵车搁在学校侧面的水蓊树下。岂知散会时,“树下的灵车竟然像一块糖,惹了许多年纪小小的学生争爬上去”[9]。在这里“年纪小小的学生”意味着被蒙蔽的人类,把作为死亡载体的“灵车”巧妙的比喻为“一块糖”的假相,则哲理性地折射出人类“贪生”这个普遍性的人性弱点。即便是那些没忘记“死亡”存在的学生家长们,口口声声的“大吉利是”都恰如其分地刻画出人类对死亡心怀恐惧,忌讳死亡,不敢正视死亡的逃避心态。在这个情节上,恰恰体现出创作主体立意透过对死亡的审视而参照出生命意义的企图心。
    于是,文末笔锋一转,透过水蓊树这个意象喷薄的生命力,方路给通篇作品带来了一抹亮色:“门边那棵水蓊树正开满一簇簇鲜黄的花。”[10]这无疑也同时彰显出作家的生命意识与对生命价值的肯定。
    在另一篇小说《河者》中,方路再次运用象征手法,以“河水”意象作为死亡的载体,点染出小说的题旨。小说以马来西亚东海岸雨季中的吉兰丹河为叙事背景,以此伸发出河水与小说人物的死亡有着不可分割的紧密关系。河水原是大地的乳腺,滋养生育万物。对傍河而居的乡村子民而言,更是依靠一条河水为生。河水是生存的源泉,提供人们丰饶、平和的生活。然而这条河却宿命似地在每年年底露出其狰狞的面孔。在大自然的绝对摧毁力量下,人类对自然力量的肆虐往往表现得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任由河水吞噬无辜小孩的生命。“河岸的市民,对着年底长命雨弄来的洪水,像接受天意安排的宿命,有时家里小孩被水卷走,也没有太大的愤怨,只是催市政府尽快找到亲人的遗体,不要给鱼吮坏肌体,担心眼珠会睁着给鱼吃掉”[11]。在这种恶劣生存环境下的村民,养成了一种顺天安命的生命观,卑微地在这片河水浇灌着的土地上生存着,就连他们的死亡形态也是毫无尊严可言的:“官员蹲在码头检查抬上河岸的尸具时,弄开死者眼睛,煞有其事细心察看,好像在查一尾鱼鳃新不新鲜。”[12]小说通过人类与自然力量搏斗的生存窘境的刻画,烘托出小说中的主角“河者”,一位运载河沙的老船夫吊诡的人生结构。老船夫“闲下来也经常留连在河上,鲜少上岸”[13],“河,对他来说,比陆地的走法还熟悉”[14],甚至夜幕降临时,他还要“把斗篷船划过几个暗流,到河湾垂钓”[15]。字里行间处处透露出“河水”与运沙船夫亲密无间的关系,这一条“河水”俨然与老船夫的生命融为一体了。然而老船夫的小孩也厄运难逃,这条河最终还是无情地回收了老船夫儿子的生命。经历丧子之恸的老船夫,“突然像河一般沉默,有时心不在焉,在河上呆想半天”[16]。虽然沉湎在哀戚的心绪中,老人依然不失坚韧地承受上天摊派给他的那一份命运。
    死亡对生命的 伤并没有磨灭老船夫质朴的善良本性。雨季再次来临时,他依然强忍心头的悲痛,帮助一位寡妇寻找她溺毙的小孩尸体。死亡在方路笔下恰恰是彰显人性光辉、生命庄严的向度。因为这一次的义举,老船夫的“打捞”功夫声名远播,以至每逢雨季他都得尽一份义务帮忙市政府官员打捞尸体。“死亡,是生命的最高体验”[17]……老船夫在一次次凝眸死亡的当儿,无疑也折射出生命的大勇。
    海德格尔曾在《存在与时间》中说:“死不是一个事件,而是一种须从生存论上加以领会的现象,这种现象的意义与众不同。”[18]这也意味在方路那里,生与死与其说是相互对立的两极,倒不如说是彼此渗透的生命之维本身。生与死原是一对孪生兄弟,生命只有在死亡的参照下(即便是充满吊诡性),才能充分凸显其意义与终极性。弗洛伊德也曾精辟地指出:“在人的无意识心理中,存在着两种相反的本能动向,一种是生的动向,一种是死的动向,当某一种动向占上风时,心理就随着它而发挥主导性功能。美,来自生命,而生命的存在是因为以死为参照,没有死就没有生的意义,生的意义最终由死来赋予,对死亡的思索又能显现真实的生命存在。”[19]在某种意义上言之,方路是经由对死亡的深情凝眸中,观照出存在的 伤与眷念。
    综上所述,方路透过以上两篇小说展现与揭示了生命的吊诡与悲剧性意味的人生结构的同时,在对死亡意义的表述当中,也高度体现了方路对生命本体的观照,表现出作家对人类生存状态形而上的思考与对生命价值的肯定。
    注释:
    [1]方路,原名李成友,1964年生,马来西亚人,台湾屏东技术学院毕业,现任《星洲日报》高级记者。曾获南大微型小说奖首奖、杰出潮青文学奖、花踪文学散文佳作奖等。微型小说作品选入大马《大马微型100》、新加坡《新华文学》微型小说专辑、中国《世界华文微型小说双年鉴》、台湾《最短篇》、香港《香港文学小说选》。著有诗文集《鱼》(1999)、诗集《伤心的隐喻》(2004)、散文集《单向道》(2005)、微型小说集《挽歌》(2006)。
    [2]、[4]、[5]、[6]、[9]、[10]方路:《挽歌》,有人出版社2006年版,第16、18、18~19、16、17、19页。
    [3] 崔大华:《庄学研究》,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143页。
    [7]、[8]麦基编:《思想家》,生活、三联、新知三联书店1992年版,第93页。
    [11]、[12]方路:《挽歌》,有人出版社2006年版,第63,62页。
    [13]、[14]、[15]、[16]方路:《挽歌》,有人出版社2006年,第63页。
    [17]宋耀良:《艺术家生命向力》,上海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17页。
    [18]〔德〕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三联书店1987年版,第219页。
    [19]颜翔林:《死亡美学》,学林出版社1998年版,第273页。
    原载:《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07/04
    
    原载:《世界华文文学论坛》2007/04 (责任编辑:admin)
织梦二维码生成器
顶一下
(0)
0%
踩一下
(0)
0%
------分隔线----------------------------
栏目列表
评论
批评
访谈
名家与书
读书指南
文艺
文坛轶事
文化万象
学术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