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图:郭红松 还是青龙湾,河水绿得像绸缎。扎了喜布的小船撒着欢,锣鼓唢呐冲云霄。晃悠悠坐在船舱里,红袄裤的新娘心在跳…… 我们管伯母叫娘。 三月三,冻了一冬的河水,又缓缓流淌了起来。妈和娘去河边洗衣服,一样的大襟袄,一个芍药粉,一个罗兰紫,棒槌砸在石头上,心事也随着梆梆声,传递开。他没工夫回,您去找他呀。我不识字,没出过门儿。鼻子下有嘴,打听啊。他不搭理我咋办?那是部队,他敢。我不会给他丢人吧?您长得多俊呢。可我是小脚儿。脚大小又碍不着肚子,肚子大了才是真格儿的。梆梆声不响了,娘望一眼河水,有鱼儿跃动,激起一圈一圈的水花,娘的心里也如同有条鱼儿激动地跳着,立马就开窍了。 娘这一走就是小半年,等她前脚美滋滋地回来,后脚跟着来的不是大伯,是一纸阵亡书。他牺牲了,在军事演习中,为救一名新战士。从此一块鲜红的“光荣烈属”牌子挂在了我们家大门口。 娘是带着肚子回来的,突降而至的灾难,她滑了胎。双重的打击,娘爬不起炕啊。要不是我哥出生,要不是我妈难产,娘说,也许她也活不过来了。 村里的接生婆忒老了,等吃上了河滩的新花生,就把眼永远地闭上了。她走了,我哥就来了。我们的爸爸赶着驴去远处,接另一位接生婆,生过娃的女人们进进出出,没一个敢下手。妈自始至终握着娘的手,从鬼哭狼嚎地大叫到渐渐没了气力,情况越来越危急。女人们说这孩子是横胎,没有好手艺,恐怕谁也不行。娘的脸更加惨白,妈缓过一口气,对娘说,您给我接。我没生过。您行。妈把命交给了娘,娘就想起了那头母驴生小驴的情景,也是生不下来,也是自个儿想法子给接生的。娘就那么转胎,就那么几下子,当娘托起那团粉嫩的小生命时,那小手一下子攥住了娘的一根手指头,接着他才响亮地哭起来,娘的心呢就被他这么牢牢地抓住了。 这以后村里找娘接生的越来越多,大队还派娘参加了赤脚医生培训班,娘就彻底当上了接生婆。 爷去世时,告诉娘,你还年轻,往前走一步吧。娘摇头,说我哪儿都不去。爷就无奈地叹气,最后嘱咐我爸妈,好好待你们嫂子,咋待我着,就咋待她。妈记下了这句话。 这个家由娘当。裤腰带上拴着铜钥匙,墙柜里锁着全部家当。 妈问,咱吃啥饭呢?娘说,喜子爱喝粥。天天早晨是这饭,妈天天跟娘商量。 喜子这个名儿是娘起的,她还起好了连仲、三元、四起,她说四个小子,小名儿都她起。女孩嘛,她不管,丫头子,就叫丫头子呗。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