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平:燕山之子的独立的歌吟——读刘向东的诗集《落叶·飞鸟》
燕山就这么真实、结实地站在大地上,厚重、沉着、冷峻,任凭风雨和岁月的锤打、洗炼,清草和石头以生命的姿态记录并承载着已经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一切。这是我读完诗人刘向东的新作《落叶·飞鸟》(河北教育出版社)之后的突出感觉。 知道向东十几年了,认识向东十余年了,读向东的诗是从他的写燕山山民的诗集《山民》开始的,那时我刚学诗,只是觉得有味道,有原诗的味道。前几天在河北省省会诗人迎春诗歌朗诵会上得到其《落叶·飞鸟》,回家抱着这本厚达400页的诗集慢慢研读至半夜。读诗读到半夜,这对于我是少有的事。 沉郁、顿挫、厚重、敏锐、豪放、飘逸是向东诗歌总体的特色。抒情不是简单的抒情,而是一种自然的表述,是事物内核的表达和流露,表达的是情,流露的是质。“哦,母亲的灯/豆儿一样/ 在我模糊的泪眼中/蔓延生长/我看见茫茫大野全是豆儿/金黄金黄,金黄金黄的/涌动的乳汁啊/我今生今世用不完的口粮”(《母亲的灯》)。这样的诗行,以树的姿态直立在你面前,一下子就触动了你内心深处最柔的那一部分,让你一下进入对爱的无限追忆和茫茫感恩之中。而这样的句子在向东的诗里呈现一种旺盛的状态,如燕山的红高粱,在阳光里直愣愣地向上生长,耀人眼目,冲人心肺。“那个冬天 我们搬家/在另一个岁月的大车上/向亲人挥手/一伸手就遮住了整个村庄……等那个时间/家, 我们再搬一次/那时候什么也不搬了/只与自己的人在一起/在天大的房屋里/地大的土炕上”(《故乡》)。拨开事物繁杂无序的表面,伸手一捅,只轻轻一下,就直达事物的本质。用看似漫不经心的线条,在一张纸上画着,事物最初的样子就呈现在我们面前。这是一种本事,而向东就具有这种本事。这是一个写诗的人走向一流诗人的必经之路。抬头间,向东正在这条诗路上大步奔走着,只留下一个背影让我们遥望。 意境和深刻这些东西,优秀的诗人是不会刻意追求的,甚至优秀诗人的表达并不在乎对事物深刻性的描述,他们更自觉地进行诗意的倾诉,展示诗性的纯粹品质。其实深刻的洞悉,往往存在于最平常、最平凡的事物之中,“她不看我/也不看云/要看她就看看/远和近”(引自长诗《白洋淀》),这是何等的飘逸,洁净,用这样的句子写诗,那诗歌就是透亮的,就是梦幻的,就一定是美的,感人的,“就如同明月寻找歌声/明月在水中/就像心灵”(引文同上)。无疑向东深深地明白这一点,把细小、平凡的事物用诗意的感觉和独有的品质展示出来,了了数语,像雨后的春笋密密麻麻地展示在我们面前,情感密集地表达,让我们惊奇得张口、瞠目、结舌,不由得暗暗地点头称是。“在我们的墓地/老树比村庄更古老/而树上的鸟巢/比新娘还新//半圆的巢朝向天空/孵化日月星辰/半圆的坟墓如巢倒扣/拢大地之气//土地说:落叶归根/于是,叶子下沉/天空说:鸟儿凌云/于是, 翅膀向上”(《落叶·飞鸟》)。“好大一棵树 或许/是支撑天空的一棵树/当它倒下/山脉下沉/天空依然是天空的高度/天 可以没有支柱/但一棵树的年轮里/不能没有/一棵心//当冬天来临/或者即将离去/落在一棵树心中的雪啊/像是嘴唇”(《树桩上的雪》)。“白裤瑶人白裙白裤/带着肥大的翅膀赶路/突然有人神秘起来:看/一只鸟儿”(《一只鸟儿》)。这就是向东写作的高明之处,他就这么自言自语地说着,像一个智者,语速缓慢,平直,低沉。而表现出的意义含量无限制地被拉大。拉大的过程丝毫没有被撕裂的感觉,词语更多地呈现一种自然的释放。就像顶尖武林高手在江湖行走,从不立眉横目。他极好地保持心境的自然平和,对语言的控制,把语言的张力运用于无形中。即使坟头上长出的草,也是以青草的面目出现,并承载着一种对生命和未来的传承意义。 评论向东的诗歌,浑厚、豪放、大气是一个绕不过的坎。一种大气磅礴、一种对天一唱的诗句,使向东的主体诗歌趋向一种更辽阔的方向。在通向未来的路上,向东已经走的很远了,现在还在大步前行。表现在创作姿态上,我更愿意把他的写作意义看作一种平视,甚至带有一点点的仰视。山水、草木、羊群,黄土,在向东笔下,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和生命观,都有自己记录岁月的方式。他们的记录方式恰恰是诗人看重的,向东用平视的目光去表达、诉说、感触一切。于是在向东天性的豪放中,一切变得开阔、大气、厚重起来,平远尽处是深远。“我的燕山,幽幽八百里/八百里伟岸的身躯/八百里蓬勃的生气/八百里春草若丝/八百里雪花如席/八百里日月观沧海/八百里牧马走东西”(引自长诗《燕山》);“黄土黄!/土薄的地方长矛草/长白毛大风/厚土之上长大树/长庄稼和牛羊/……黄土黄!/没有比黄土更大的舞台/没有比黄土更广阔的背景/可以上升/可以下沉/随便把黄土攥起来/是砖是瓦/是粗瓷大碗/是江山/随便在黄土上走一走/是歌是舞/是喜是悲/是消逝的一切/重又奔忙”(引自长诗《黄土黄》)。气血冲盈,豪情向上,技巧被弃在一旁,原始的爱,深入骨子里的爱,伴随诗性直觉汩汩而出,此为大象无形也。 诗人需要独立行动。向东就是一位独立的拥有自己的文明和艺术信仰的诗人,我更愿意和他交谈,从而获得一个又一个诗意的启示,而难以对他的诗歌作出评论。我知道要在一篇文章里说清向东的诗,对于我近乎梦想,也是一种不小的打击。我也一直认为,对诗歌进行评论,是一种不理智的行为。好诗在某种意义上是不可说出的,不可解读的,但好诗是需要我们去研读的,去感受的。那么我建议更多的人读一读向东的诗,一定会对生命有所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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