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幸会幸会。要刻什么印,只管吩咐。” 客人望了望楼上,说:“可借个安静处说话?” “行。请上楼!”金玉石朝楼上喊道:“婕英,你来店堂照看吧。” 楼上脆亮地答道:“好咧——” 在窗明几净的楼上会客室,金玉石与客人抽烟、喝茶,东南西北地聊了一阵后,客人从旅行包里拿出一个很古旧的长条形锦盒,打开盒盖,从里面取出一个发黄的宣纸折子。 金玉石说:“这是清代的专用奏折,是北京宫里造办处所制。” “好眼力!这是先为湘军名将后为钦差大臣彭玉麟的奏折,我从古玩市场高价购来的,也请专家看了,是真品,而且是专折密奏。” 金玉石展开奏折,细细看完,说:“果真是个好玩意儿,是他巡视湖南时写的奏折。”他曾看过不少彭玉麟的书画原件,对其行笔十分熟悉。 “先生让我刻彭玉麟的印章?大臣呈送皇帝的奏折,是不能钤印的,这是规矩。” “我自然明白。这个锦盒是装专折密奏用的,真是老东西,可惜不是彭玉麟的原物。按古制锦盒装上专折,盒上要贴一纸条,钤上‘彭玉麟专折’的印鉴,这叫封签。” 金玉石明白了,来人是要他刻一方“彭玉麟专折”的印章,以便钤在一张白纸条上,再去作旧,然后黏贴在锦盒上。有奏折,还有同时专用的锦盒和封签,定可卖一个好价钱。金玉石马上想到来人自称姓胡,却不披露名字,当然是对他存有戒心。 见金玉石久久沉吟,来人说:“价钱你只管说,不必忌讳。” 金玉石淡然一笑,心想,刻这个印有何难,他在博物馆见过原件,而且记得清清楚楚,完全可以刻得不露马脚。可他不能刻,文物是历史的实证,伪造文物等于伪造历史。 “哦,胡先生,恕我直言,你应该不姓胡。这个印我刻不了,抱歉抱歉,你另请高明吧。” 来人一愣,随即平静地说:“刃之先生,打扰了,告辞。”飘然而去。 金玉石走下楼来,对妻子说:“中午不吃什么盒饭了,要饭馆送几个好菜来,还要来一壶热黄酒!” “又接一单好生意了?”妻子问。 “退掉了一单坏生意,高兴!” 聂鑫森 湖南省作家协会名誉主席、湖南省文史研究馆馆员。曾获庄重文文学奖、湖南文学奖等。写作之外,亦在多家报刊刊发国画作品,并为书籍设计插图。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