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容提要:茅盾《夜读偶记》历来被认为是当代文学讨论现代主义的重要文献。但是根据1958年《偶记》文本产生的时代语境及立论者的话语策略和言说内容,现代主义只是一个替罪羊,是旁顾左右而言他的一种技巧方式。貌似随意“夜读”随意之“偶记”,其实是在一个复杂时代运用复杂的技巧凝聚之文本。故此,本文的细读意在厘析《夜读偶记》文本中多重论辩和驳议。 关 键 词:茅盾/《夜读偶记》/现代主义/现实主义 作者简介:张慧敏,景德镇学院人文系,江西 景德镇 关于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的讨论,无论中外,先在地有一个“阶级”正反思想价值判断,1956年何直在《人民文学》上发表《现实主义——广阔的道路》,引发热烈的讨论。据茅盾《夜读偶记》中的统计:“截至本年(指一九五七年)八月,国内八种主要文艺刊物登载的讨论。这一问题的文章,就有三十二篇之多。极大多数是拥护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①茅盾在《夜读偶记》中论述分析的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的区分,实则是呼应“32篇热议”,阶级立场自然明确。茅盾是一个善于运用二元对立文体者,文艺作品的精神内容与形式对峙,是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向来对峙的惯用公式。茅盾认为强调形式,只不过是用“美丽的尸衣”掩盖“僵尸”的精神迷乱而已。不得不承认,完全无精神内容而只会套用搬弄形式格式者,自古以来,恰如茅盾否决和批判的。但是不是将文艺探索中对艺术形式的精益求精且努力促使文艺形式更透彻淋漓反映现实,就也统统该遭谴责呢?是不是你只要使用了“形式”,就像政治争斗中站错了队而该受批判呢? 茅盾在《偶记》中论述“中国文学史上的现实主义与反现实主义的斗争”中,首要离析的是浪漫主义的影响。他将浪漫主义分为“积极”和“消极”两方对峙,文中说:“积极的浪漫主义,可以说是与现实主义异曲同工(当然这不能误为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可以混同);消极的浪漫主义这才可以归到反现实主义的范畴。”②于是茅盾自《诗经》开论,以“为谁服务”作为“原则”,在内容上以阶级划分优劣,在形式上,赞比兴,否赋铺陈。理由是,汉赋的“铺采擒文,体物写志”(刘彦)只体现了前面四个字的形式,而“写志”之实却落空了,多为“宣上德而尽忠孝”,少“抒下情而通讽谕”。③汉赋有附庸权贵之名,也有追求形式之实,但是以“赋”来否决现代派(主义)的形式追求,是否合理?赋,恰是一种外化的体式,而现代主义追求“内省”。也就是说,茅盾所引的扬雄的讽刺“雕虫篆刻,壮夫不为”,用在附庸风雅的御用文人身上有其合适之处,但是对于现代派(主义)的理想追求者,却在形式的追求中更有对精神心灵的执着。 茅盾基本将为统治阶级附庸的文学与形式主义文学合并为一,统批为“反现实主义文学”。但奇怪的是对扬雄、王充却也认为反形式主义“影响不大”,原因是前者走向“复古”,后者“不在登高一呼的地位”,甚至对于民间采诗,也断定其“官”而只是统治者“勤求民稳”。然而,茅盾却对曹氏父子赞颂为“摧枯拉朽地把汉朝的形式主义的宫廷文学一扫而空”。之所以将“建安风骨”的成就归于曹氏父子,乃因他们可以“凭借他们的文学才能和政治地位”④。茅盾说的有一定的现实意义,你光有文学才能还不行,还得靠政治地位,才能造成文学革命的影响力。只是茅盾在使用自家“矛”时,攻到了自己的“盾”。于茅盾,“旷达”,被指认为“逃避现实”;“风流”,被批为“颓废享乐”;还有“玄谈”、“绮丽纤巧”,皆判为“形式主义”靡风。于茅盾,知识与权力的关系存一必然主宰的外在之力,那就是言说者的政治地位很关键。一方面传统以来,反“绮靡”,即反封建反权贵;另一方面达到“反”的功效,又必须是身傍权贵之侧,据权力要位之席。其文在50年代中国当代语境要倾情歌颂的“人民群众”的创造或者“引车卖浆之徒”喜闻乐见之品,乏于实例。比如宋人的“平话”,唐人的“传奇”和“变文”,貌似茅盾乏于深入其文本的研究,只不过且充当了具有现实主义精神的民间文学而已。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