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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绣像小说”的《文明小史》(3)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 陈平原 参加讨论

    毕竟是长篇小说,《文明小史》到底优势何在,值得如此褒扬?阿英必须回答这个问题。很可惜,他所谓的第二个优点,“一脱过去一般小说的定式,不用固定的主人公,而是流动的,不断替换的许许多多的人物作了干线”,恰好与下面的表彰互相矛盾:“特殊是写湖南的十多回,可说是全书最精彩,也是作者笔力最酣畅,最足以表现创作力的高度的表征。”(14)到底是四处流动好,还是集中表现更佳,二者只能取其一。阿英紧接着重点分析湖南永顺的故事,文章结尾处又称《文明小史》前强后弱,乃因后半部“把题材拉得太开扩,而收束不拢”、“令人有‘草草结束’,而没有经过‘精心结构’之想”(15),可见这第二个优点实在勉强。
    其实,真正吸引阿英以及后世史家的,确实是那“整然的反映一个变动的时代”;至于小说结构如何精彩,那都是事后硬编出来的。李欧梵称“《文明小史》最足以概括当时中国现代文化方兴未艾而又错综复杂的面貌”,也是基于此立场——“将这种眼花缭乱的世界勾勒出来,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大工程”(16)。
    与阿英不同的是,李欧梵并不嘲讽李伯元政治立场的落后。因为他接受了卢卡奇(Ceorg Lukacs,1885-1971)的思路:“巴尔扎克是保皇党,但是他的价值并不在此,作者个人的政治取向与小说所展示出的是两码事”,由此得出李伯元、吴趼人、刘鹗等晚清小说家“并不是那么保守”的结论(17)。我比李先生走得更远,认定正是因李伯元的政治立场与艺术感觉存在巨大差异,使得《文明小史》充满内在的张力,避免了那个时代流行的“开口见喉咙”的写作风格,故时至今日还有欣赏价值。
    《文明小史》的“楔子”,有一段开宗明义的话,阅读时不能错过。作者追问,今日的世界,到底是“老大帝国,未必转老还童”呢,还是“幼稚时代,不难由少而壮”:
    据在下看起来,现在的光景,却非老大,亦非幼稚,大约离着那太阳要出、大雨要下的时候,也就不远了。何以见得?你看这几年,新政新学,早已闹得沸反盈天,也有办得好的,也有办不好的;也有学得成的,也有学不成的。现在无论他好不好,到底先有人肯办;无论他成不成,到底先有人肯学。加以人心鼓舞,上下奋兴,这个风潮,不同那太阳要出、大雨要下的风潮一样么?所以这一干人,且不管他是成是败,是废是兴,是公是私,是真是假,将来总要算是文明世界上一个功臣。所以在下特特做这一部书,将他们表扬一番,庶不负他们这一片苦心孤诣也。(18)
    如此温和的改良主义立场,与小说第一回那位昙花一现的饱学之士姚士广的话正可互相印证:“总之,我们有所兴造,有所革除,第一须用上些水磨工夫,叫他们潜移默化,断不可操切从事,以致打草惊蛇,反为不美。”(19)这并非正话反说,也不是语带嘲讽,我同意阿英的意见,姚老先生的这段话,正是作家本人的立场。阿英据此推论:“他主张维新,但他反对采用激烈的手段。他对于出现在书里的一切人物的批判的描写,是全都从这一主点上出发。对于种族革命,他是和吴趼人一样的,采取了反对的态度。”(20)实际上,晚清小说中持种族革命立场的,并不占主导地位;况且,不是政治上越激进,小说便越有价值。
    明明知道“新政新学”代表着中国的未来,可其笔下那些维新志士,为何全都很不靠谱?在我看来,这既是时代思潮,也涉及文类特征。翻阅晚清报刊,批判、嘲讽乃至骂街是舆论的主流,差别仅在于水平高低。谁都对这个世界不满,都知道大厦将倾,狂澜既倒,可就是不晓得如何匡扶正义。在众多报刊中,有引进西学的,有传播新知的,有关注政治改革的,也有表扬好人好事的,可谓“众声喧哗”。可在小说创作上,呈两极分化趋势,既有《新小说》之理想论述,也有《绣像小说》的现实批判。相对来说,梁启超们构建的理想世界过于渺茫,还是李伯元、吴趼人等着力批判现实更合读者的口味。
    阿英说得没错,在《文明小史》中,“官僚的维新,那更是笑话百出”;“维新的一派,在李伯元的笔下,一样是没有生路的,所描写的完全是一些丑恶”(21)。可这就是“早已闹得沸反盈天”的“新政新学”的真实情景吗?若如是,中国确实没什么希望。好在我们在其他报刊及书籍中,读到了许多有关学堂、报章、演说以及新名词的正面报道。
    小说家当然有权力蔑视“正面报道”,完全可以另辟蹊径,驰骋想象。可第六十回谈论立宪的这段文字,怎么看都觉得过于轻佻:
    外边得了信息,便天天有人嚷着“立宪,立宪”!其实叫军机处议奏的,也只晓得“立宪,立宪”!军机处各大臣,虽经洋翰林洋进士一番陶熔鼓铸,也晓得“立宪,立宪”!评论朝事的士大夫,也只晓得“立宪,立宪”!“立宪,立宪”之下,就没有文章了。
    这一回的回评称“此数语如养由基之射,言言中的”。后世的研究者也喜欢引这段话,说小说家批评“假维新”如何入木三分。但是,对晚清立宪运动略有了解的读者,不会满足如此浅薄的讥讽。一个世纪后,回过头看,当年慷慨激昂的批评家,明显低估了政治体制改革的难度,也不太能体谅主事者的苦心:都希望毕其功于一役,那就只有暴力革命了。李伯元若能记得开篇所说的“水磨工夫”,对于新政及新学的描写,或许将是另一种模样。
    在我看来,《文明小史》的缺憾,不是阿英所说的过于“温情主义”,而是对新政及新学缺乏基本的了解与同情,将“维新志士”彻底漫画化,语调过于刻毒。这样一来,小说虽有很强的批判性,读起来解气,却很难说是描绘了一幅晚清波澜壮阔的变法维新运动的历史画卷(22)。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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