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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事情”本身:重读《邪不压正》(4)

http://www.newdu.com 2017-10-17 《文艺争鸣》2015年第201 罗岗 参加讨论

    聚财在房间里睡了一小会,又听见他老婆在院里说(你看,这一段话是很重要的,赵树理小说中人物对话是非常重要的,这一段人物的对话初读时并不好懂——引者按,下同):“安发!你早早就过来了?他妗母(也就是舅母)也来了?(这是什么意思?安发与王聚财老婆是什么关系?当然看到后边就知道他们是姐弟关系。所谓他妗母是她站在孩子金生的角度,安发是她弟弟,他妗母是她弟媳妇)——金生!快接住你妗母的篮子!——安发!姐姐又不是旁人!你也是凄凄皇皇的,贵巴巴买那些东西做甚?——狗狗!(这个狗狗是谁呢?狗狗就是安发的儿子,所以她是大姑)来,大姑看看你吃胖了没有?这两天怎么不来大姑家吃枣?你姐夫身上有点不得劲,这时候还没有起来!金生媳妇(交代他们家儿子金生已经娶了媳妇)!且领你妗母到东屋里坐吧!金生爹(就是王聚财)!快起来吧!客人都来了!”紧接着,“聚财听见是自己的小舅子两口子,平常熟惯了,也没有立刻起来,只叫了声:‘安发!来里边坐来吧!’”
    正如前面所说,农村作为“礼俗社会”的一个重要特点,也可以说是“熟人社会”。所谓“熟人社会”,就是七大姑八大姨,彼此都是亲戚,关系非常密切,整个村庄的运作利用这种亲缘关系来展开。果然,“这地方的风俗,姐夫小舅子见了面,总好说句打趣的话”,安发和王聚财开玩笑说“才跟刘家结了亲,刘锡元那股舒服劲,你倒学会了?”地主不下地干活,在一般农民眼中就是享福,聚财这么晚了还没起床不是要向地主学习吗?到这时,小说才揭示出聚财为什么心里不痛快,不痛快的原因是他根本不愿意把女儿许给刘锡元家,不愿意和刘锡元结亲家,但是,又不敢不结。由此又引出了小说中另一个人物小旦,他是来替刘家提亲的:
    聚财说:“太欺人了呀!你是没有看见人家小旦那股劲——把那张脸一洼:‘怎么?你还要跟家里商量?不要三心二意了吧!东西可以多要一点,别的没商量头!老实跟你说:人家愿意跟你这样人家结婚,总算了、看得起你来了!为人要不识抬举,以后要出了什么事,你可不要后悔!’”
    姑且不论小旦这个人物在小说后面发展中还会起到重要的作用。透过姐夫与小舅子的对话,把这段事情重新理清楚了:王聚财实际上是被迫把女儿许给刘锡元的儿子做老婆的。
    在《邪不压正》中,赵树理不仅利用了时间来交代背景,而且运用空间来推动情节。聚财家一个院子里有几间房,安发到北房里去见王聚财的同时,安发媳妇和金生媳妇就进了东房。王家嫁女儿有两个主角,一个是家长王聚财同不同意女儿出嫁;另一个则是女儿软英,她愿不愿出嫁?小说通过安发进北房将事情的原因交代清楚了,也通过安发媳妇进东房和聚财媳妇聊天把软英的态度揭示出来。男人和男人一块说事,女人和女人一块聊天。某种程度上说,有点像电影中的“平行蒙太奇”,实际上它是同时发生的。男人和女人在不同的地方聊天,可他们讲的是同一件事;虽然讲的是同一件事情,不过各种人对此反应还是不同的;男人有男人的态度,女人有女人的看法,然而他们也有一种“态度”的共同点:那就是地主刘锡元家财大气粗,仗势欺人,而“狗腿子”小旦作为“厉害角色”,更是一上来就吓唬住了王聚财这个普通庄户人家。
    这时候,又来了一个亲戚二姨,二姨是王聚财老婆的妹妹、安发的姐姐:
    东房里、北房里,正说的热闹,忽听得金生说:“二姨来了?走着来的?没有骑驴?”二姨低低地说:“这里有鬼子,谁敢骑驴?”听说二姨来了,除了软英还没有止住哭,其余东房里北房里的人都迎出来。他们有的叫二姨,有的叫二姐,有的叫二妹;大家乱叫了一阵,一同到北房里说话。
    不仅二姨来了,而且她的到来还表明了形势的差别。安发和王聚财同在下河村,而二姨来自上河村,低低的一句“这里有鬼子”,就表明上河村和下河村的区别,下河村还在日本人的控制下,上河村却已经来了八路军。安发说:“二姐两年了还没有来过啦!”为什么这么久没有来过?聚财老婆说:“可不是?自从前年金生娶媳妇来了一回,以后就还没有来!”二姨说:“上河下河只隔十五里,来一遭真不容易!一来没有工夫,二来,”她突然把嗓音放低,“二来这里还有鬼子。”
    二姨前面是低低的声音,现在是压低了嗓音,可以看出赵树理写人物对话,并不过多地进行文学性的情态描写,基本上都是语言描写,如果有情态描写,一定是点睛之笔。二姨两次压低声音,说下河村有鬼子,带出来的是上河村来了八路军,安发老婆说:“那也是‘山走一时空’吧!这里有鬼子,你们上河不是有八路军?还不是一样?”
    优秀的小说家书写一个人物,不仅要塑造这个人物实质的性格,而且还要赋予人物某种推动故事和情节发展的功能。譬如二姨,从上河村到下河村,利用空间的移动,就把“八路军”带入了故事中,这个因素对小说情节的发展特别是对软英的命运产生了重大影响。赵树理不是在小说中预先介绍一下原来下河村被日本人占领,大财主刘锡元的气焰才这么嚣张,而上河村已经来了八路军,接下来情况会有变化,而是非常巧妙地通过功能性人物来把这些背景带入到叙述中:
    二姨说:“那可不同!八路又不胡来。在上河,喂个牲口,该着支差才支差,哪像你们这里在路上拉差?”
    她为什么不敢骑驴来聚财家?因为二姨怕路上碰见日本鬼子,把她的驴抢走,说是要拉差。所以,她不敢骑驴,只能走路来下河村。二姨第二次来下河村则是骑驴的,因为那时下河村已经被八路军占领了。过了春节之后,她心里很坦荡,就带着自己老公一起到下河村来了。别小看骑不骑驴这个细节,在小说中也有其功能。二姨第二次来下河村,到安发家里,那时“土改”已经给安发分了刘锡元家的一间房子,但没有分给他牲口圈,所以,她的驴只能拴在院子里,驴粪把院子搞脏了。安发因此与同院的小昌家吵架。小昌家为什么跟他们吵架?因为原来是长工的小昌,通过斗地主成了农会主席,他的势力大了,小昌老婆就冲安发老婆发火。二姨在小说中第三次出现,是工作团到下河村整顿土改之际,大家又问她有没有骑驴,她说,哪里敢骑驴?因为土改出现了偏差,家里有驴等好东西,就要把它抢过来重新分掉。二姨家抢先把驴卖了,以免在“拉平填补”时把驴拉去分了。一头驴,一个二姨,表面上只是小说中过过场,却起到了重要的功能性作用。二姨总共出现三次,都是在小说转折的关节点上,通过她家的“驴”讲出了背后一连串的故事。
    安发老婆说:“这我可不清楚了!听说八路军不是到处杀人、到处乱斗争?怎么又说他不胡来?”金生说:“那都是刘锡元那伙人放的屁!你没听二姨夫说过?斗争斗的是恶霸、汉奸、地主,那些人都跟咱们村的刘锡元一样!”二姨说:“对了对了!上河斗了五家,第一家叫马元正,就是刘锡元的表弟,还有四户也都跟马元正差不多,从前在村里都是吃人咬人的。七月里区上来发动斗争,叫村里人跟他们算老账,差不多把他们的家产算光了!斗争就斗那些人。依我说也应该!谁叫他们从前那么霸气?”金生媳妇说:“八路军就不能把咱下河的鬼子杀了,把刘锡元拉住斗争斗争?”二姨问:“刘锡元如今还是那么霸气?”聚财说:“不是那么霸气,就能硬逼住咱闺女许给人家?”二姨说:“我早就想问又不好开口。我左思右想,大姐,为甚么给软英找下刘忠那么个男人?人家前房的孩子已经十二三了,可该叫咱软英个什么?(因为软英那年才十七岁。)难道光攀好家就不论人?听大姐夫这么一说,原来是强逼成的,那还说什么?”
    在农民眼中,要有一个“好家”,就是王聚财说的,我嫁女儿也要找一个吃喝不愁的“好家”。刘锡元家有钱,聚财把女儿嫁给他是图他们的钱财吗?即使到了“减租减息”之后,聚财还说“看看再说”。虽然聚财不想把女儿嫁给刘忠,但他更不愿意把女儿嫁给小宝,因为小宝是一个穷光蛋,女儿嫁给他肯定要受苦了。嫁一个好人家不仅仅是一个人品格上的好坏,还包括对物质利益的算计,用今天的话讲,就是要看经济条件。这一点是小说中非常重要的因素,也是聚财这样的普通农民要盘算的地方。聚财老婆说:“我看嫁给槐树院小宝也不错!”因为小宝他娘也请人来说过媒的,王聚财没同意。安发老婆说:“也不怨大姐夫挑眼儿,家里也就是没甚。”这里和“好家”形成了对比。这时,聚财老婆就说:“这话只能咱姐妹们说,咱软英从十来岁就跟小宝在一起打打闹闹很熟惯,小心事早就在小宝身上。去年元孩来提媒,小东西有说有笑给人家做了顿拉面,后来一听你姐夫说人家没甚,马上就撅了撅嘴嘟噜着说:‘没甚就没甚!我爷爷不是逃荒来的?’”
     (责任编辑:ad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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