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理论的统合是否必要 一个时代的理论,应不应该有自己的总结、概括且不断趋向统合,或者说,可不可以产生代表一个时代理论水准的导向性旗帜。我认为,一定会有。如果没有,那就可以判断,这个时代的理论仍处于震荡和调整的危机时期。理论的冲突和混乱,当然可能孕育出伟大的创新。但这种冲突和混乱只是过程,最终还要走上自己不同于以往的崭新道路和境界。必须有所准备,一个时代的震荡和调整,可能是很长的历史时期。在这个历史时期里,各种流派、思潮纷争四起,但在长期的争辩和较量中,大量分歧和异见逐渐磨合,不成熟、不完备的理论被淘汰,日渐明晰的一致趋向形成共识。更重要的是,一定的经济、政治、社会和文化的生动发展,会对反映时代要求的理论,给予划时代的结论。尽管这个结论可能只是阶段性的。 我们同意,一个时代的理论不是唯一的,也不主张用一种绝对的理论统合一个时代的全部理论。多种理论的争锋是理论前进的动力,企图用某种理论限制其他理论的成长是荒谬的。但是,这是不是意味着,在理论前进的全部过程中,就不会和不应该有一种或几种能够真切反映时代需要、组合多种要素、引领发展潮流的理论产生?历史地看,在文学理论的发展进程中,从理论生产的早期开始,无论理论生成如何复杂多变,无论有多少理论大家砥砺争鸣,但每一个时代都会留下自己的指向性结论,或以伟大思想家的重要学说为旗帜,或以各种论说的归纳总结为标志,当然亦可以以诸多合理要素为骨干,构建一个总的发展体系和理论图谱,标志那个时代的贡献和水准。古希腊时期尽管是一个多种学说并起的时代,优秀学说和人物如满天繁星,但最终是以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的理论为代表,赋予古希腊文化以鲜明标志。19世纪的文学批评虽然纷纭复杂,但其前期,浪漫主义的兴起和高涨,划分了新的理论界线,华兹华斯、柯勒律治的批评文献,为此后近半个世纪的英国文学批评构架奠定了基础;其后期,尽管各种主义相互冲突,无数学说纷争不已,文学理论和批评的纷乱局面由此开启,但是,英、法、德、俄等各国理论代表依然清晰可辨,不仅有现实主义、唯美主义、象征和印象主义,可以作为文论主潮传之后世,也有尼采、叔本华这样在20世纪西方文艺理论领域激起巨大反响的美学“超人”,强力引领着那个时代的理论走向,开创了彻底颠覆传统、颠覆“上帝”的纷乱格局。 当代西方文论的图景却完全不同。从理性到非理性,从结构到解构,从反历史主义到新历史主义,各种文学场外的理论侵入文学场内,文学的理论变异为理论,政治的经济的、社会的、文化的理论破解成为“后理论”或者“理论后”,没有主题,没有主体,没有主义,一切都是碎片和碎片的否定,相互否定就是最好的理论。有人说,这恰恰是当今西方理论的特点、优势、长处。而且一些大师和巨匠追求的就是否定和碎片,并不想去缔造什么体系。正如伊格尔顿所说:“对于某些后现代主义思想来说,意见一致就是专横残暴,团结不过是死气沉沉的一统局面。”[2] 事实果真这样吗?其实不是。翻检20世纪各种学说的底牌,我们可以说,没有哪一种理论不想站在理论高峰,成为统合一切理论的最终理论。没有哪一位大的思想家和理论家不想走在时代的前列,成为理论场内的最高代表。理论的野心从未停止它的扩张与膨胀。非理性意图打倒理性,目的是否定几千年人类认识的基本历史和基本经验,另外确定一个理论甚至认识的基点,制定与理性科学方法完全不同的精神科学的方法论。尼采的所谓“上帝死了”,所谓“一切价值的重估”就表达了这个意图。弗洛伊德更加宏大,他说他有两个发现“足以触怒全人类”[3]。解构主义从结构主义脱胎而来,进而要打倒结构主义,德里达在他的著名讲演中热情欢呼一个“失去中心,自由游戏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既无绝对可言,也找不到任何固定参照点,这就推翻了一系列以往被认为是亘古不变之核心的观念,相对性成为世界的本质”[4]。这就引起我们的疑问:解构主义彻底否定传统,构建新的理论高地,使解构成为思维和方法的新锐,这场浩荡的运动不是也在创造一统的宏大声音?只是这种声音没有久远。弗莱写道:“我建议,现在应该将文学批评推进到一个新的领域了,到了那里,我们方能发现批评的观念框架中具有哪些结构的或包含的形式。批评看来非常需要有个整合原则,即一种中心的假设,能够像生物学中的进化论一样,把自己所研究的现象都视为某个整体的一部分。”[5]弗莱的想法看起来幼稚,似乎早已被各种解构的潮流所湮灭,但是,其中的合理的成分,符合人类真理性追求的取向,是应该肯定的。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