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整个社会发生重大转折的历史时期,孔子的人生也发生了重大的转变。鲁定公九年(前501),孔子出仕,之后由中都宰一再升任而至大司寇摄行相事;从鲁定公十四年(前496),因不满鲁君、季氏接受齐国女乐而去鲁,至鲁哀公十一年(前484)自卫反鲁,长达十三年的时间,他游走于卫、曹、宋、郑、陈、蒲、蔡、楚等国之间。在此期间,以“好古,敏以求之”自评的孔子,对于《诗》在诸侯各国流传的混乱情况必然有所了解与掌握。至鲁哀公十一年回到鲁国,面对乐人离散、《诗》《书》残缺的现状,对于“不求仕”的孔子来说,无论从教授弟子的需要还是保存周礼文化的责任感出发,正乐删《诗》都成为迫切的问题。 如果以孔子对求仕的态度为标准,我们可以把孔子的一生以“自卫反鲁”为界划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的孔子积极“求用”。两度适齐,多次去卫,以及欲西见赵简子等等,都是为了能被任用,企图通过求用来实现“从周”的政治理想。与此相应,早期的孔子在培弟子时,十分注重其实践能力的培养。“不学《诗》,无以言”、“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为”等,表达的正是这一时期孔子对于《诗》的看法。《论语》记载的“孔门十哲”中,分别以“德行”、“言语”、“政事”而见称的颜渊、闵子骞、冉伯牛、仲弓、宰我、子贡、冉有、季路等人,与孔子的年龄差距多在三十岁左右,其中子路与孔子更是只差九岁。在孔子周游列国之时,众弟子的事迹也多见载于史籍。他们无疑都是在孔子去鲁之前即归于门下的弟子。而其中以“文学”闻名的子游与子夏,与孔子的年龄差距分别是四十五、四十四岁。即使如一些学者所言,“陈蔡相从,子夏与焉”,把子夏与子游作为孔子晚年所授弟子的代表人物来看也是合适的。从颜渊、子贡、子路等人以“德行”、“言语”、“政事”闻名到子夏、子游以“文学”而见称,正好反映了孔子人生理想与学术重心的转移。而这种转移,在司马迁的记述中也得到了反映。《史记·孔子世家》云:“孔子之时,周室微而礼乐废,《诗》、《书》缺。追迹三代之礼,序书传,上纪唐虞之际,下至秦缪,编次其事。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足,则吾能征之矣。’观殷夏所损益,曰:‘后虽百世可知也,以一文一质。周监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故《书传》、《礼记》自孔氏。”[18]经过前文的分析,以及紧随其后的“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的叙述可知,司马迁所说的因“礼乐废,《诗》《书》缺”而发生的“追迹三代之礼、序《书传》”,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一样,均发生在孔子自卫反鲁之后。除此之外,“孔子晚而喜《易》,序彖、系、象、说卦、文言。读《易》,韦编三绝。曰‘假我数年,若是,我于《易》则彬彬矣’”的叙述,也进一步证明了孔子晚年着力于古代文献整理的事实。 纵观孔子一生,“自卫反鲁”实质上宣告了孔子政治生涯的终结,此后的孔子真正地变成了一位“教授老儒”。“学而不厌,诲人不倦”[19]、“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20],应是孔子对其晚年讲学生涯的自我总结。当通过干政来恢复周道的愿望在现实的打击下最终破灭之后,聚徒讲学、整理文献不仅成为孔子晚年的职业,也成为他传承周代礼乐文化的唯一途径与选择。也只有立足于此,我们也才能理解孔子自评“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窃比于我老彭”[21]的真正内涵。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