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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如樱花,死亦绚烂

http://www.newdu.com 2017-10-14 文艺报 止庵 参加讨论


    日本京都高雄的神护寺有个地藏庵,是谷崎润一郎写《春琴抄》的地方。东京附近伊豆半岛的修善寺,有个旅馆叫菊屋,其中有个房间叫“漱石的间”。夏目漱石一生中有件大事,叫作“修善寺之变”,就是在那里突然患病,胃出血,差点死掉。这次患病对他影响很大,他的文学创作也因此分为前后两期,《心》是他后期的作品。
    今年是夏目漱石诞辰149周年,《心》也出版102年了;今年也是谷崎润一郎诞辰130周年。他们都是非常老的作家,日本和中国一样,当年很多有名作家的作品现在已经没人读了,都进入了文学史。但是日本又略有不同,日本有很多文学馆、作家故居,供人缅怀。
    我年轻的时候,身边的人都看不上日本文学,说日本文学不是从中国学来的,就是从西方学来的。比如说,夏目漱石是现实主义,谷崎润一郎是唯美主义,这都源于欧洲。有人就认为,应该直接读欧美文学,干吗放着原汁原味的东西不读,来看衍生品呢?
    而我认为日本文学之所以值得一读,就在于其中有些独有的东西,无论西方文学还是中国文学里都不多见。特别是两点:一、人生况味。二、审美感受。而这恰恰可以分别举夏目漱石和谷崎润一郎为代表。所以谈论日本现当代文学,减了又减,怎么也减不去的,就是这两位(或许可以再加上三岛由纪夫和太宰治)。
    日本文学和其他文学非常不一样。以《心》为例,在日本书店它依然在畅销书排行榜的前列。这是一本有悬念的书,读到后面才知道怎么回事。全书包括三部分:“先生和我”“父母亲和我”“先生的信”。这本书中文版200多页,在日本算是长篇小说,如果换一个作家的话,绝对不会这么写,至少不会写这么长,大概30页就完了。《春琴抄》也一样,有70多页,如果换个作家写,也就十几页。
    日本作家并非有意啰嗦,拖长篇幅,而是他们处理题材的方法与其他国家有所不同。依旧以《心》为例。第一部分,写我与先生来往,跟情节没关系;第二部分写我回家之后给先生写信,他没有回,这跟情节也没关系;只有第三部分,才讲了故事的始末。换个作家,会觉得前两部分根本没必要。但对夏目漱石来说,假如这本书只有第三部分的话,完全无法成立。在他笔下,《心》不是情节小说,它主要写一个人的状态。在外人来看,先生到了这个年龄,怎么就会是一个什么事也不做,什么思想也没有的人呢,这究竟是为什么?如果不用这种方法,这个状态很难写出来,漱石从外部着手,站在离主人公很遥远的地方来写。这就是日本文学的特殊之处。
    西方文学大都是情节意义上的,如现实主义的巴尔扎克、福楼拜,唯美主义的王尔德,都是如此。但日本文学不从情节进入,而是从细节进入,讲人跟社会的关系,大的东西统统剔除不要。这样一种介入生活的方式,跟西方不一样。如《心》第一部分结尾处有个细节,“我”最后一次离开先生家,看到了门前的一棵树,这棵树每次在“我”走的时候,都被灯光照得很亮,但这次等“我”出门的时候,树突然就暗下来了,因为先生在我走之后把灯关掉了。实际上就暗喻这家里要出事了,先生可能要死了。这种细节表达是日本文学特有的东西。
    日本文学有两点值得注意。第一,主要是细节小说,比事儿还小的东西;但要是想看情节,就不用看日本文学。日本文学里,很多都是对人生很细很深的把握,不是结论,很难说出来,更像是一种滋味、一种味道。硬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可以说成人生况味。关于这点,日本人体会特别深,正是我们的文学所欠缺的。
    日本文学的第二个长处,其实更容易被世界接受。那就是日本人对美有种特别的感悟,和中国和全世界都不一样。
    第一,日本人审美的对象,都是一瞬间的、稍纵即逝的,把握住了就有,把握不住就没有;这个人能把握住,另外一个人不一定能把握得住。比如,日本人对于樱花的领悟,就完全是审美的领悟,觉得樱花开得轰轰烈烈,但又特别短暂,是种瞬间之美,在瞬间里体悟永恒。
    第二,我们现在所说的审美,一般都是视觉之美和听觉之美。日本的审美不一样,所有审美都是感官审美,即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之美。审美可以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非常干净的美,比如视觉和听觉之美,也就是审美的人和审美对象距离非常远。而味觉、嗅觉、触觉之美则没有那么干净了,因为审美的人和审美对象距离太近了。在日本文学里,各种审美方式都要写到,还要写到这些审美方式之间的转换。
    以《春琴抄》为例,写一个仆人爱恋崇拜女主人,好像是把女主人放在莲花台上顶礼膜拜。但有一天,女主人被人毁容了,仆人听到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刺瞎自己的眼睛:你不美,所以我就不看了,我只感觉你最美的部分,这是把视觉之美转换为听觉之美、触觉之美,于是美就被保存下来了。
    实际上,《春琴抄》是非常典型的关于日本审美的作品。中国人更能接受漱石,接受谷崎难一些。谷崎润一郎在日本被称作恶魔主义,对他而言,只要是审美,就没有任何界限,是一直深入底层的。最被世界所知道的日本现代作家,却是谷崎。
    对于夏目漱石,中国读者可能有共鸣或者契合,但是对谷崎,要达到共鸣不很容易。谷崎是唯美主义,对社会不感兴趣。在二战时,谷崎是日本作家中为数不多的不与军部同流合污的一位。他一辈子追求的就是美,传说他要妻子松子夫人吃饭时候必须穿正装,否则他就吃不下饭。谷崎一生活得特别恣意,特别舒服,他所有的文学作品,都是一个又一个大大小小的关于美的试验场。在每一部作品中,他都对审美做一个试验,一个问题解决了,再重新换一个问题。他一生关注的都是审美这件事,大家平时忽略的事情他也关注。他的《阴翳礼赞》被誉为把东方古典美学阐释到极致的作品。日本的审美,谷崎可以说达到了百分之百。用佛教的话,就是逢佛杀佛,逢祖杀祖。
    夏目和谷崎这两位作家,都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作家。日本文学在世界文学中,确实作为单独的一部分存在,但是,我说的日本文学是以三岛由纪夫之死为界限,也就是20世纪七八十年代之前。现在大家熟知的村上春树,是“世界作家”,但不是“日本作家”。在全球化背景下,大家写得都差不多,已经没有纯粹的日本文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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