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小说一直是中国现当代文学书写的重镇。不同时代的作家以自己的独特体验和艺术手法，呈现中国乡土社会的发展变迁，展示人与人之间的伦理生活，开辟乡土书写的新路径。
    中国文学的乡土书写异彩纷呈：有的深刻反映了农民被压迫、被摧残的生活状况，表现了他们的悲惨命运，如鲁迅等人的创作；有的表现了乡土社会淳朴美好的人性世界，赋予其浓郁的地域特色，如沈从文等人的创作；有的从革命对乡村的改变出发，描写新时代乡村的新气象和人们的精神变迁，如赵树理等人的创作。当下很多研究者认为，乡土中国在今天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过去的种种寓言式书写反而固化了乡土文学的发展，如何以新的方式表现21世纪乡土社会成为新一代作家需要面对的问题。“70后”实力派作家付秀莹的长篇小说《陌上》，以独特的艺术方式呈现了新世纪对于乡土中国的审美想象。
    首先，小说写出了活生生的、不断变化的乡村，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随着中国社会的快速发展，乡村也在发生着巨变。以往的乡土书写，要么赋予乡村浓厚的民族寓言色彩，要么建构古朴而又理想的“乡村乌托邦”，要么把乡村作为某种抽象理念的载体。这些书写模式缺少鲜活的质感，以至于无法呈现动态的乡村图景。《陌上》细致而生动地展现了一代人的情感裂变，把乡土社会与现代性进程联系起来，呈现出现代性冲击下乡土社会风俗人情的变异。这其中包含着当下中国的城市化进程所引起的各种变化，从而打通了城市与乡土的双重空间。时代变化了，乡村的伦理道德观念、评价方式、生活方式甚至情感、文化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精神的变迁和社会的变化交相呼应，这就是我们当下最鲜活的东西。从这个意义上说，《陌上》宛如一幅当代乡村的《清明上河图》。小说中既写到芳村的春夏秋冬更替，又写到从西到东、从南到北的空间生活展现，极为细腻地刻画出了芳村每个人的情感波动。作者感受和体验着时代与个人、城市与农村的连接互动，为中国现代化进程中的乡村律动留下了一份生动的记录。
    其次，《陌上》描绘了当代中国乡村人物的内心冲突，写出了农民面对金钱、欲望侵蚀时，内心的复杂变化和精神坚守。小说没有简单化地描写人物性格，而是赋予其丰富的情感表现。如以大全、团聚、增志为代表的乡村企业家形象，他们有魄力、有能力、有意志力，善于经营而迅速致富，但生活上他们也有各自的感情弱点。这些人物形象不是“非黑即白”的，他们内心充满矛盾和挣扎，这恰恰是转型时代个体所具有的精神冲突，因而有更深厚的现实基础。
    最后，小说描写的乡土风景成为抚慰心灵的精神源泉。乡土小说往往会有多姿多彩的风景描写，但有时仅仅作为背景或环境。《陌上》把风景与内心躁动的灵魂结合起来，使风景具有了更多的现实寓意。如小说描写的浓重的夜晚、密密的繁星、多样的植物都蕴含着某种哲理性的东西，体现出大自然的恩赐和大地的力量。乡村由此具有了精神家园和灵魂栖息地的意义，为变动时代人们的心理世界提供了勇气和力量。
    《陌上》是现实主义精神的回归和发展，所描写的乡土社会不是静态的、刻板的和暗黑的，而是充满了动态感、现实感和明亮感。鲜活的乡村生活、农民内心的渴望和挣扎、乡村的自然风景和人伦亲情，它们一起构成了一场“乡村”遭遇“现代”的心灵大戏。而守护温暖的亲情，脚踩坚实的大地，感恩自然的馈赠，勇敢地面对生活的冲击和变化，这恰恰是乡土社会本身蕴含的宝贵财富，也是文学着力发掘的精神资源。
    （作者单位：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