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丽:无处安放的情感——评邓一光短篇小说《你可以做无数道小菜,也可以只做一道大菜》
宴席好摆客难请。简小恬做了丰盛的饭菜,请的主客却没来。或许永远也不会来了。犹如打翻了的高压锅中的糟辣扣肉,一地狼藉。翻开邓一光的短篇小说《你可以做无数道小菜,也可以只做一道大菜》,元气淋漓的打工族的现代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佟子诚、朱维汉、廖喜来三个贵州老乡同在深圳打工,厂里男工的工种不多,女多男少,导致他们的情感生活呈现混乱:佟子诚两个“老婆”,朱维汉和三个女子有扯不断的情分,廖喜来两个女友。 身在异乡,飘荡无依的寂寞和散不去的乡愁,使主人公简小恬想要一个“摸得着的家”,她喜欢上了同厂的佟子诚并与其同居。佟子诚相貌标致,性格绵软,虽能力不怎样,却颇为女工们青睐。为了“守住”佟子诚,简小恬勒掯自己到了忘我的境界:佟子诚喜食酸,简小恬抹着眼泪为他腌制毛辣酸;经济上贴补他,两人房子的租金和家具都是用她的薪酬;她为他设计发型,添置衣裳……依然架不住佟身边蜂飞蝶绕——鲁飞飞出现了。 朱维汉和瘳喜来也悠然享受着情感世界里“四角”和“三角”的关系。平静的表象掩不住内里的惊涛骇浪,朱维汉和现任“老婆”准备回老家结婚前一天,被苦恋他并为他耗尽了五年心血的情人孔菊花捅成了重伤。 看似结束了,一段爱情故事以惨烈划上了句号,可是小说至此被点亮了,前面的铺排一下子呈现了意义,原来朱维汉不选老乡孔菊花,而选择厂妹孔继红,有着生计和现实功利的考虑:从外面带个媳妇回去,可以省下好大一笔费用。 心酸而又合情合理。 简小恬呆住了,佟子诚被吓住了——朱维汉和孔菊花的结局,与其说震惊了他们,勿宁说在这面镜子里,他们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处境。 邓一光不仅以情节来推进叙事,他还潜入主人公内心,审视情绪和精神状态,以饱含悲和悯的笔触,挖掘了社会变迁下打工族世界里难以回避的伦理问题和人生困境。 在外打工的游子,拥抱着最新的生活,身心却连着乡土割不断的脐带。简小恬融不进这座城市,“她知道,人与人不同,在深圳与在深圳不同,有些生活,就像城市的某些街道,她永远也不会走进去。”简小恬有一个愿望——最终埋进佟子诚家的祖坟山。这个简单朴素的愿望令人疼怜,可依然面临危机和挑战,鲁飞飞横在他们中间,简小恬最终无奈做了让步,允许他们周末在家里约会。爱情在流水线下成了一件奢侈品,婚恋竞争激烈,越渴望就越想抓住,越想抓住就越失去自我。 “佟子诚心地善良,招人喜欢,很难拒绝谁。”小说中几次出现他沉迷网剧的画面,这是一个无力担当的男人,他坦然享受着两个女子的爱和经济上的施予,把焦虑和纠结抛给了简小恬。 简小恬在身边人睡着的夜里,第一次想到了老家的小土狗。静夜对往昔美好温暖的回忆,也是对现实的无奈和逃避,简小恬害怕“小土狗”走丢了,她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远离故土,看不到前途,简小恬对温暖有着极度的渴求,爱情成了她最强烈的慰藉和寄托,然而身边躺着的人,是真正能使她幸福的人吗?乡愁万里,简小恬感到锐器慢慢刺入骨髓的钻心疼痛,这疼痛,一直蔓延到了读者的心里。 第二次是在鲁飞飞提出和佟子诚同居,佟征求简小恬意见时,她心里一直在想着那条陪伴了她三年的小土狗。身处繁华的都市,简小恬心里是孤单和清冷的,在她的幸福眼看要被别人瓜分的时刻,她是被动的,她想的是生活了十七年的故土——那是她回不去却能在意念中抓住的温暖。 小说结尾,朱维汉事件之后,“简小恬知道,不能指望佟子诚了。”简小恬还不满二十三岁,我们有理由期待她的成长。 邓一光在万余字的篇幅里,微妙细致地刻画了人物,时空转换自然无痕;比喻和象征手法的运用,使事物从常态中逸出,有效扩张了内涵;简洁灵动、接地气的语言也极大增强了小说感染力。这是一篇语言和故事都令人难忘的小说。 故土,异乡,何处安放漂泊者的情感?小说留给我们的是深长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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