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小就对水心怀敬畏。 关于水，印象最深刻的是1969年的“7·5”洪水，那是徽州人至今仍记得的一场百年不遇的大水。当时只十岁，亦随着大人在新安江边望水，在一个叫大梅口的地方。 滚滚浊浪滔滔而下，千年古樟树下看水的孩子，既惊骇，又好奇。见河面上那么多浮木，顺流直下，横冲直撞，便问，有大人答：这是从很远的山里，从新安江源头冲下来的。源头在哪里？没人回答。 又过了好多年，孩子长大了，穿着崭新的、还大一码的军装，到了长江边，逆流而上。虽已是青年，乍一见滚滚长江水，心中亦复骇然，这江水怎么像洪水，又宽又急又长，尚未想清楚，就到了朝天门码头。 走遍巴山蜀水，又顺江而下。其后数年，奔走大江南北，见识了几乎所有的名江大河，但心中却始终放不下那年引发“7·5”洪水的新安江源头。 待到真正看到源头，命运已将孩子安排为源头的一分子了。源头不再是远方，源头就在家门口。有翠竹古树，有沟谷瀑布，源头所在的地方叫海阳，过去号称“江南一枝花”，如今是闻名遐迩的状元县。 新安江源头，一呆十个春秋。 最终还是离开了。那天天蓝蓝，水潺潺，源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峻峭、绚丽了，还带着淡淡的一股清香。仿佛走了一个圈，又回到原点，回到从小就敬畏的新安江边。只是许久都没明白，这一晃就是几十年，恍惚间已年过半百，当称中年老汉了。 这年盛夏，中年老汉终于禁不住一池碧波的诱惑，一头扎了下去，平生第一次敞开心怀，击水搏浪。凉快是凉快，痛快倒说不上。最初动作还是有些笨拙，还不够连贯，时而还要喝一口水，再喝一口水，特别是换气不够，味道不爽，没有源头水那般带甜的丝凉……于是，这一个夏天，最热最闷的夏天，已经执着得有点顽固的中年老汉，几乎天天扎在水里，练换气，练动作，以恢复体力，亦恢复记忆。为了再去源头，双手捧起那股从山底沁出的涓涓细流…… 换口气，力气大多了，手脚也舒张了，心神气息也通爽了！这才明白，这水里有许许多多快乐的源泉，这水里更有许许多多记忆的浪花，在心底升起，虽有些久违、有些疏远，但这些快乐与记忆似乎都在等待，在期盼，在召唤！赶快去捕捉，把她珍藏起来。 渐渐地，就有了一些不知应当叫什么的文字，想了想，不若合起来叫《海阳纪事》吧。也许，这些文字能回答那年7月5日的午后，在新安江边望水的小男孩的发问：源头在哪里？ 也许这本《海阳纪事》还能回答其他的很多，但对那个曾经发问的孩子而言，只有一点，任凭新安江水变幻万千，源头其实早已停驻在了心头。（胡宁） 《海阳纪事》：胡宁著；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 (责任编辑：admi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