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一枫,1979年生人,顶着媒体给的“新锐青年作家”的头衔,已经朝着不惑的年纪一路狂奔,至少从发型上来看是这样的。 生于1970年代和1980年代的交界处,长在北京的大院里,笔下人物多是不得志的小人物,即将出版的小说讲的是底层中年妇女……怎么看,石一枫都是一个“和外面那些不一样”的作家。 人家都写衣香鬓影、红男绿女,分分钟转制成网剧、电影。石一枫2016年就出版了一部小说《世间已无陈金芳》,写了两个底层失败青年;2017年1月将出新书《特别能战斗》,写的是北京大妈和物业公司斗争的事儿。 你让IP商怎么办? “现在的年轻人只能在这个时代产生,现在的老人也只能在这个时代产生。我的写作观念很传统,过着什么样的日子,见过什么样的人,才敢写什么样的小说。小说应该写点儿实在的东西,作家就是一个常人,不是呼风唤雨的偶像,不是离经叛道的艺术家。”石一枫说,“不过,也许有的在商业上成功的作家就过着《小时代》里一样的生活,那也说不定。” 在采访前,我只见过石一枫两次,第一次他在台上聊自己的新书,第二次他在台下张罗别人的书。作为一个“有单位”的作家,文学编辑、写作是他的第二个活儿。有时候编不下去,有时候写不下去,总之困难重重。 20多岁的时候,石一枫以为自己是靠才华写作的,现在,当很多90后甚至00后“作家”能靠脸卖书的时候,石一枫意识到自己靠脸没有前途,连靠才华都岌岌可危,“写作本身是一件综合的事,还得靠自己对生活本身的认真。” “踏实一点,踏实一点……”石一枫一直念叨,一不小心我都觉得自己像在和一个“老干部”聊天。“80后最大的都36岁了,在过去都算老同志了。再不踏实一点儿,也太晚熟了。” 有理。 “我们这一代人,可能到了生活比较关键的节点——正式长大成人。毕竟20多岁的时候,生活里没有什么真问题,卖卖萌,发发嗲,很多问题就过去了。现在30多岁,大多都有了自己的家庭,在单位里也是干活的主力,和以前不同了。” “70后、80后没怎么吃过苦,社会就进入了高速发展的时期,我们以为这种繁荣是天经地义的。可是这几年,年轻人的压力越来越大,比如买房,那是真买不起——光这一个事儿,就让人焦头烂额。” 刚刚正式长大成人,偏偏又遇上生活压力陡增的时代,这一代人很烦,甚至影响到了三观,要么怨天尤人,要么愤世嫉俗,要么随波逐流,要么不择手段……“如果光看朋友圈,还以为生活天天鸡飞狗跳,人人朝不保夕。这样的心态过于简单。” 说到这里,石一枫先念了一段歌词,“从来都没什么救世主,也没有神仙和皇帝”,又说了一段特别正能量的话,“不要轻易让过于乐观或过于悲观的情绪左右我们,不要忘乎所以,也不要一夜抑郁。比较积极的生活态度就是认真做事儿,不要抱怨上一代人,也不要嫉妒下一代人。” “这一代人肯定是目前压力最大的人。”石一枫说,“说到底,能摆渡自己的还是自己,我相信凭借我这一代人的勤劳勇敢和‘贪得无厌’,能把生活中遇到的问题都摆渡过去。” 那你小说中“只想活得有点儿人样”的陈金芳努力从农村来到城市,不择手段拼命往上爬,为什么结局还是失去一切,躺在担架上? 石一枫答:“陈金芳是这个时代的典型人物,在我们的生活里,每个人都有像陈金芳的地方,但不会那么极端,这种不极端的状态才是生活的常态。如果每个人都横下心来做陈金芳,这个社会早就崩溃了。” 石一枫觉得,陈金芳就像菲茨杰拉德笔下的盖茨比、巴尔扎克笔下的拉斯蒂涅,“这是在社会的上升期才会出现的人物”,如果社会发展已经停滞、分层已经形成,年轻人都没有机会往上走,“就只能舒舒服服地混了”,还能折腾,就说明社会有活力、有希望。 至于界限在哪里,石一枫嘿嘿一笑:“如果你还能厌恶某种时刻的自我,说明你这人还没坏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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